那人进来动作极轻,但那一瞬的气息变动,李向东捕捉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动。
那人躡手躡脚,穿著一双沾满泥水的布鞋,鞋底带著黄泥印,从门口一点点靠近桌边。他的呼吸带著烟味,还有没散尽的酒气。
“到了。”那人低声咕噥一句,掏出一物,迅速塞进了李向东床边那张柜子底下,动作快得如同拎惯了鸡鸭的手艺人。
但下一秒,一盏油灯啪地亮起。
房內的光骤然驱散阴暗,李向东站在角落,身影如山。他一言不发,目光如鹰。
“你想干什么?”李向东冷冷问。
那人猛一抬头,正是“刀疤脸”。他愣了一瞬,隨即一脸恼怒:“哼,你装什么?大清早就开灯守著,早知道我来?你这是故意——”
“把那东西拿出来。”李向东声音低沉,没有怒意,却透著无法反驳的冷意。
“你……”刀疤脸目光一闪,强硬地笑道,“我不过是路过,怎么了?你这是干什么?一大清早诬陷人?”
“我说,把它拿出来。”李向东一步步走近,脚步稳得像钉子,目光灼灼地锁住他,“你要是不拿,我来拿也行。只不过你怕不怕,我找出来时,邻居都围过来了。”
屋外,確实已有脚步声,左右两边的窗户也有人悄悄推开,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刀疤脸神情一变,他低头骂了一声,从柜子底下掏出那只红盒子,往桌上一拍:“拿回去!老子不干了!说好的没你这么阴的人——守株待兔?你真当我不知道?”
李向东却不动声色,只是看著他:“你以为你来偷放东西这事没人知道?”
“我……我不过是拿错地方放了……”刀疤脸脸上的刀疤在灯下扭曲如蛇。
“现在就出去。”李向东冷冷地说。
刀疤脸一时间进退维谷,愤愤地骂了一句,转身出门,正撞上在门口徘徊的几户邻居。
“哟,这么早干嘛呢?”三婶假装笑著,却眼神精亮地盯著他手,“这不是……贾张氏那只红盒子?”
“哪儿呢?”刘二狗娘也探头,“你拿著它干啥?不是说丟了吗?”
刀疤脸一愣,手上的盒子几乎藏不住,只好硬著头皮咧嘴:“捡的!我刚在迴廊下捡的!掉在地上的!谁知道谁的?”
“哈,你自己说这盒子是贾张氏的,现在又说不知道是谁的?”三婶眼角一跳,转头望向屋里,“李向东,你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李向东此时已经站在门口,脸上没有笑意:“他要往我屋里塞这东西,被我当场撞见了。”
这话一出,眾人眼神立刻变了。哪怕是早就对贾张氏颇有微词的几位,此刻也惊讶於她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他自己说了,他就是受人指使。”李向东接著道,眼神扫过眾人,“要我说,这事真不能再忍。”
“我可没说是谁让我乾的!”刀疤脸大喊,“你別胡说八道!”
“哦?”李向东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他在巷子中跟踪之后偷偷记下的,“你昨晚进巷子说的每句话,我都记著。还有人听见你喊贾张氏名字,你要不要听听?”
刀疤脸的脸色变了,他突然大声叫道:“你们这些人,就知道逼我!我不过是拿点钱办点事,怎么就都赖我?”
说完,他一把將盒子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跑,脚步踉蹌,像个败阵的狗。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贾张氏在屋里听见动静,急急忙忙推开门,一出来就看到邻里指指点点,盒子摔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门前。
她的脸色“唰”地一白,然后泛青,最后血色全无。
“你们干嘛?围著我家门口做什么?”
“你自己问问你请来的人干的啥好事吧。”李向东声音平稳,“明摆著的事,还能狡辩?”
贾张氏一时间语塞,只得怒目而视:“我、我不承认!你没有证据!”
李向东弯腰拾起那盒子,放在手心,淡淡地说:“好,你要证据是吧?我这里可不止一个人能作证。”
说罢,他看向窗边,几个邻里纷纷点头,还有人开口:“我们都看见那刀疤脸从她屋后出来了。”
贾张氏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一口气卡在胸口,直衝脑门,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稳。
可她还是咬著牙,咬得血都渗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