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咬了咬唇,眼神浮动。她想推,却犹豫了。她清楚,这个铁算盘小伙子如今教得她“算盘珠子”弹得哗啦响。
“好吧……最后一次。”她进屋,踢起旧拖鞋声带著无奈。
李向东头也不回,把帐本摊在门口:“这两袋记在帐上,您看是否没问题。”
他將帐本笔直递过去,然后收回一支笔:“这帐,得你签字,我不敢瞎写。”
贾张氏犹豫,呼吸沉重,最后签下名字。月光与灯光交错下,签名如钉刻在她心底,她低声道:“签了,但这煤你得自己负责拿好,不许再说了!”
李向东欠身一礼:“多谢贾婶儿。以后院里若再缺煤,我就来找您,咱也別惊动大家。”
贾张氏点头,声音轻:“行。”
出去后,李向东一路走回厨房,脸上仍维持著沈稳表情,心中却暗潮汹涌。
“贾张氏签了,那就对了。”他在心底暗忖,这两袋煤不仅救急,更“锁”住了她的节奏,让她今后再想单方面出招,都必须付出成本。
厨房里,秦淮如正在揉面。见他脸色平静,问:“煤拿回来了吗?”
李向东轻轻放下帐本,抿唇一笑:“拿了,还签了字。帐本上都有记录,无人不在眼里。”
她鬆了口气,却眉心微皱:“你……又让她签字,会不会被她反过来说你强人所难?”
李向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身把两袋煤整齐摆在灶头边:
“这是备火用的。你和我一起,整理下明日的计划——我准备明早把这两袋煤作为“紧急供应”,向院里公开领用流程。让大家看到,煤和帐都在光明下运行。”
她听罢微侧头,迟疑地抿唇:“这步棋走得漂亮,但……你不怕有人说你故作姿態?”
李向东神色淡然:“只要流程合理、帐本清楚,谁说是姿態?这是制度的体现。不要怕他们怎么说,让他们看见,煤不是他给我的,而是院子里大家共享的资源。”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明天要请易中海在场,他的声音有分量;还有刘光耀和阎解成,咱们得让他们也认同这个『透明机制。”
秦淮如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却坚定:“我陪你一起,记录、发布、编排一切流程。”
夜深了,院子再无他人。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空灵如鼓点。
李向东抬头看月色,又看院门方向,心底一阵酣畅。他知道,这两袋煤、这签名和这机制,已让他在院子里占下话语权关键一环。而接下来,他要逐步织出一张“制度网”,將所有资源、指令、权力连接起来——不仅仅是煤,还有水、电、出入库记录,每一步都要在他的安排下运转。
棋下至此,容不得半点迟疑。
那晚,在厨房灯光微黄的映照中,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整个院子的秩序,从此將遵循他们设下的节奏继续运转……
晨光从斑驳的窗欞缝隙透进来,把院落里的青砖照得泛起淡淡的白霜。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落在院心,那几根乾瘦的枝椏像是冬日里瘦骨嶙峋的老人,瑟缩著,挣扎著想从严寒中挺出头来。四合院,寂寂地沉在一片凝重的空气里,仿佛整个天地都闭住了气,只等著一声暴雷。
就在这沉静之中,一道劈天盖地的嗓音撕裂清晨的寧謐——
“李向东!你这个没人性的!你这是抢劫啊!”
贾张氏一身皱巴巴的灰布袄子,头髮乱成一团像窝著一只死老鼠,眼角吊起的纹路如刀刻般狰狞,嘴角的白沫在她嘶吼的过程中被风一带,拧作一道线,直飆到李向东面门前。
李向东站在门槛上,双手插兜,身板笔挺,面上无甚表情。他的眼神透过厚厚的眉骨,平静地落在贾张氏身上。若不是这眼中藏著一抹如寒铁般的倔强与冷漠,旁人只怕以为他是个不懂世事的呆汉。
可他不是。
他在这四合院里住了三年,从最初的一间偏厢屋开始,到如今占据了主房西边的一间正屋,每一寸都踩著汗水和委屈换来的。只是他从不说话,从不爭吵,更不会和贾张氏那样,当著满院人的面撒泼打滚。但今日,他也没退。因为事情已经到了不能退的时候。
“我问你,李向东,你凭什么搬那口箱子!那是我家老贾留下来的,是我家祖传的,你有什么资格碰?啊?你这狗东西,你就是抢!”
李向东没动,只是静静地看著她,看她嗓子喊得冒烟,脸颊涨得发紫,像一口老胀风锅。
“我那天刚出门,你就摸进我屋子,我家小娥说了,是你,你偷了我家铜锁,强开了箱子,里面还有我家老太太留下的银鐲子,你连那也不放过!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的指甲长得尖而黄,指向李向东时颤著,像一柄锈钝却仍带著寒意的锥子。院里的邻居们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或站在门口,或趴在窗欞后头,眼神在李向东与贾张氏之间来回打转。
“说啊!你哑巴啦!你不是在机械厂干过吗?你不是最会装老实人吗?你说说,那口箱子你从哪儿弄出来的?”
李向东轻轻嘆了口气。他终於动了,往前迈了一步,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口老井突然漾起波纹,清冷而深沉。
“我搬那口箱子,是因为它差点砸到我脚。你家的箱子放在晒衣服的绳子下头,风一吹,绳子一崩,那箱子就倒了。我是扶起来。”
“扶起来?”贾张氏像听了个笑话,“你扶起来你能扶到我屋里去?扶起来能把锁撬开?扶起来就能把我家的鐲子塞到你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