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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第3页）

“你爹？”男人冷笑，“你爹是不是跑了？不管我们，也不要你了？”

男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你胡说！我爹绝不会做这种事！他是去采药，他一定会回来的！”

“采药？这种天气，去哪里采药？怕是……早、早死在山里了吧……”男人松开手，嘴里嘟囔着，抬脚作势要踢脚边的小狗，“要不是我没力气，早把你这畜生给炖了！人命还贵不过一条狗？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

男孩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他攥紧双拳，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修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半晌，男孩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黑色小狗抱进怀里：“别怕……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娘亲，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小狗瘦得皮包骨头，嘴巴一张一合，露出细小的乳牙。男孩将手指伸进小狗嘴里，让它咬着玩。许是被咬得疼了，他皱了皱眉，却始终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捡起地上的棉被，将小狗爱怜地裹好，轻轻放在床榻上。

屋外，天光微熹。地上，莹莹地白。修理这才看见，院子中央，一口漆黑的棺材，静静停放在那里。

男孩穿过修理的身体，一步步走到棺材旁，抬手拂去上面的雪花。

半晌，他低低唤了一声：“娘……”

雪忽然下得更急了。漫天风雪模糊了修理的视线。在那片白茫茫中，一个单薄的身影，独自立在一棵枯树下。

男孩裹着破旧的棉衣，冻得瑟瑟发抖，但他依旧倔强地望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谁。

一个庄稼汉子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背着一只包袱，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

“跟我们一起走吧，孩子。这里没法待了，走出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男孩抬起脸，看着汉子，摇了摇头：“我要等我爹回来。”

“你爹和你娘，都是好人……”汉子叹了口气，“可这世道，越是好人，越是活不长啊。你爹这么多天没消息，谁知是不是被那些契丹兵给……”

“不会的！”男孩猛地打断他，故作镇定的嗓音在风雪声中颤抖，“我爹说过……”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他慌忙用袖子抹去，紧紧咬住嘴唇。

汉子沉默片刻，蹲下身来：“之前契丹兵封了村，不让咱们出去。粮食没了，药也没了。要不是这场雪，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男孩低下头，声音几乎听不见：“你们走了……那些年迈的老人，小小的婴孩，他们怎么办？他们就只能留在这里等死吗？”

汉子愣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风雪在两人之间呼啸而过，瞬间吞没了呼吸间的一丁点温暖。

“我们……实在没办法。”汉子低声说，“带着老人孩子，根本走不远。契丹兵的巡哨到处都是，被发现就是个死。我们只能先走，等到了南边，再想办法。”

“可是……”男孩睁大湿漉漉的眼睛，“等那时候，他们早就……早就……”

他说不下去了，泪水再次滚落脸颊。

汉子望着男孩，终于，他放弃了。

“你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说完，他站起身，蹒跚着走进风雪之中。

眼泪很快凝结成冰，挂在孩子脸上。修理默默走到男孩身边，想离他近一些，陪着他——即便对方根本看不见他，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突然，狂风卷起雪花，送来阵阵马蹄声。修理看见男孩张开双臂，拦在一小队黄衣黄甲的军士面前。

“别进去！村子里有瘟疫，会染病的！”他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个锦袍铁甲的男人骑在马上，垂眸打量着他。片刻后，他翻身下马，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了孩子单薄发抖的身子。

时空在风声中数度转换。修理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眼前是一间小小的灵堂。

男孩跪在堂前。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块粗糙的牌位。

“你可愿随我回家，以后同我一起生活？”

修理听见那人对哭泣的孩子这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