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继续说:“你们小时候吵过一次架,就在你登台表演之前。你以为她没去看,但她其实去了。她躲在后面,没让你看到。”
“她说,你跳舞的样子,就像一个天使。”
男孩顿了顿,看着泪流满面的妈妈,轻声问:“你去过她的墓地,问她一个问题。她说她的答案是……每一天。”
“妈妈……你当时问了什么?”
屏幕里,妈妈泣不成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问她……我有没有……令她骄傲?”
看到这里,参宿揉揉眼睛,无声地哭了。
我们搂着一起哭。
哭累了,我们就那样相互依偎着,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不出意外,我们俩又迟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参宿昨晚睡的是下铺——因为她的上铺,漏水了。
清晨是被水滴“滴答、滴答”落在枕头边的声音吵醒的。
抬头一看,上铺的床板湿了一大片,水珠正连绵不断地渗下来。
我们急着赶去上学,只能匆匆在上铺正下方放了个搪瓷盆接水,然后抓起书包就狂奔出门。
十二月份,冬天真正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我们跟楼上的住户反映了好几次,但那漏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据说是楼上厨房的水管老化,修起来麻烦,他们也就一直拖着。
苦了我和参宿。
我们俩合力,勉强把那张铁架床挪了个位置,避开漏水最严重的地方,但依旧得在地上放个盆接水。
参宿的被子被打湿了一大块,一时半会儿也晒不干。
她干脆就抱着枕头,彻底赖在了我的下铺,开始跟我挤着睡。
那段时间,参宿依旧对学习提不起太大兴趣,每天回来不是玩手机就是倒头睡觉。我就在书桌那头,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刷题复习到凌晨两点半,然后准时上床。
参宿的身体像个小暖炉,总是有源源不断的热量。
在南方没有暖气的湿冷冬天里,我钻进被窝,挨着她,总能很快睡着。
——
周末,奶奶出院,我去医院帮忙搭把手。
冬日的医院,总是人满为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
这个味道几乎贯穿了我对奶奶生病后所有记忆,每一次闻到,都意味着奔波、疲惫和无尽的担忧。
奶奶常年瘫痪,进出医院是家常便饭,这股味道于我而言,是痛苦和压抑的具象化。
好不容易挤到住院部电梯口,那里早已堵得水泄不通。
等了许久,一部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里面已是黑压压的一片。
人群推搡着涌入,我也被裹挟着进去。
刚站稳,超载的刺耳警报声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超载了!最后进来的那个,下去啊!”里面有人不耐烦地喊道。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大爷,拄着拐杖,脸色尴尬,试图艰难地转身。
“快下去啊,大家都等着呢!”
我理解。
在医院这种地方,每个人都被自身的痛苦和焦灼填满,很难再有空隙去共情和理解他人的不便。
疲惫和病痛磨掉了大多数人的耐心。
我侧身从人缝里挤了出来。
电梯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或漠然或歉意的目光。
楼梯间是烟味最浓重的地方,所有难以在医院内部宣泄的愁闷都聚集于此,化作了呛人的尼古丁和焦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