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
陈愿安的生活被简化成了两点一线:家,学校。时间像胶水,缓慢的流动着。
她不再是开学第一天那个引人注目的焦点。同学们的好奇心已经耗尽,老师们也不再刻意的表现出过分的关心。一切仿佛都回归了“正常”。这种“正常”对陈愿安而言,却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异常。
一道无形的、透明的围墙,在她周围悄然筑起。
她依旧每天按时到校,上课,下课,放学。但她像一个透明人,穿梭在热闹的校园里。没有人会主动和她打招呼,课间时,她的座位周围总会空出一小圈,仿佛那是一片被默认的禁区。当她偶尔鼓起勇气想加入旁边女生的聊天时,话题总会微妙的中断,或者变得客套而简短,然后迅速冷却。
那种感觉,比直接的恶意更让人难受。它是一种默契的疏离。她听到过一些碎片化的传言,拼凑起来,大概能猜到原因。
“……她那个病,会不会突然发作啊?”
“听说她之前……那样过,还是小心点好,别刺激她。”
“她爸妈好像跟老师打过招呼,说让她静养……”
“跟她说什么好呢?万一说错话了怎么办?”
同学们并非抱有恶意,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谨慎,一种害怕惹上麻烦的回避,一种对“不一样”的本能疏远。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孤立,形成了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压力。午餐时间,她依旧独自坐在图书馆那个固定的角落。曾经有一次,一个性格开朗的女生试图邀请她一起去食堂,却被旁边的朋友轻轻拉了一下衣袖,递了个眼色,那邀请便不了了之。陈愿安看到了那个小动作,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的火苗,瞬间被浇灭。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在学校几乎不开口,回到家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父母似乎对她这种状态感到满意,只要她不再“出事”,按时上学,他们便松了口气,不再过多追问。这种沉默的“正常”,恰恰成了那堵透明围墙最牢固的固定剂。
情绪记录本上,开始频繁出现类似的字眼:
“今天也没有人说话。”
“像空气。”
“他们是不是都讨厌我?”
“也许我真的有问题。”
她知道余妗告诉她要主动一点点,可是主动需要能量,而她就像一块耗尽的电池,连扬起一个微笑的力气都没有。每一次试图靠近都被无形的墙弹回,只会让她更缩回自己的壳里。
直到一个周一的下午。
体育课,内容是小组排球对抗。老师自由分组的话音刚落,同学们迅速三五成群,默契地组合在一起。几乎是眨眼间,场上就形成了几个热闹的小团体。只有她,还独自站在原地。她尴尬地站在场地边缘,看着其他人热火朝天地开始练习。没有人注意到她,或者说,大家都刻意地忽略了她的存在。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催促着:“快分组!抓紧时间!”
那一刻,巨大的孤独感海啸一样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是那么多余,那么碍眼。透明围墙不再是保护,而是昭示她异类的耻辱柱。那种熟悉的想要逃离一切的黑暗冲动再次探头。
她死死咬着下唇,忍住眼眶里涌上的酸涩,猛地转身,低着头快步向体育馆的器材室后面走去——那个她曾经躲藏过的角落。她缩在冰冷的墙壁后面,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好不容易筑起一点点的心防。
为什么?
我只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
就这么难吗?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直到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