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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在周清阑有任何动作之前，顾小姜猛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度扭曲的笑容，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尖细又滑稽，带着哭腔脱口而出：

“师、师姐！晚上好！吃、吃了吗您？”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梨树的细微沙沙声。

周清阑握着剑柄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

她目光落在顾小姜那张吓得惨白、却硬要挤出谄媚笑容的脸上，片刻沉寂后，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怪异之色。

夜风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周清阑的目光在那张挤得扭曲、写满恐惧与谄媚的脸上停留了约莫一息。那眼底掠过的怪异之色极淡，快得仿佛只是月光投下的错觉。她并未言语，甚至连眉头都未曾蹙一下，只是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握着剑柄的手指。

随即，她像是根本没听到那句荒谬的问候，也根本没看到脚前还趴着一个大活人，径直转过了身。

素白的衣袂拂过沾染了夜露的青石板，留下极淡的冷香。那抹身影无视了道袍下摆那点微末的水渍，更无视了几乎要缩成一团的顾小姜，步履未停，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

“吱呀”一声轻响，木门阖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顾小姜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和一个这般人物共处一室真是要了她半条命。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这位未来魔头的行事作风，果然不是她这等凡人能揣测的。

次日，顾小姜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了外门弟子听讲的学堂。一整日都魂不守舍，教习长老讲解的基础引气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昨夜那冰冷的一瞥和无声的压迫感。

散学后，同住一个院落的室友林薇凑了过来，圆圆的脸上带着关切：“小姜，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好差，昨晚没睡好？”

顾小姜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含糊道：“嗯……做了个噩梦。”梦见差点被未来魔头一剑送走，这噩梦可真够实在的。

林薇是个热心肠的，见状便拉着她往膳堂走：“走走走，吃点热乎的去。听说今天膳堂有灵谷熬的粥，还加了赤焰兔肉糜，正好给你压压惊。”

悬清宗的膳堂宽敞明亮，这个时辰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少外门弟子聚在一起，边吃边闲聊。顾小姜和林薇打了饭，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粥的温度透过粗陶碗传到掌心，稍稍驱散了些许不安。顾小姜小口喝着，味同嚼蜡。

邻桌几个弟子的谈话声隐约传来。

“……听说内门的周师姐昨日又在演武场把对手一招击败了？”

“可不是么，据说连剑都没出鞘，单凭气势就压得对方动弹不得。”

“真是可怕……她平时就冷得像块冰，谁靠近三尺之内都要被冻伤似的。”

“何止是冷，简直是煞气重！上次我不小心撞见她从执律堂出来，那双眼睛扫过来，我腿都软了，感觉像是被什么上古凶兽盯上了……”

“嘘！小声点！妄议内门师姐，你想去戒律堂领罚啊？”

谈话声低了下去，对话却精准地钻入顾小姜耳中。

林薇显然也听到了，她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对顾小姜道：“她们说的是周清阑师姐吧？唉，那位师姐确实是……不太好接近。”

顾小姜抬起眼，看向林薇。

林薇继续小声道：“我上次去给丹堂送药材，路上远远看见周师姐在执行巡逻任务。有几个不开眼的外门弟子想上前搭话，具体为了什么不清楚，好像是想请教问题还是套近乎，结果周师姐连脚步都没停，只一个眼神扫过去，那几个人当场就僵在原地，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利索。等师姐走远了，他们才缓过劲来，一个个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汗涔涔。”

林薇说着，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仿佛当时被吓呆的人是她自己。

“周师姐那双眼睛，跟修罗似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如坠冰窟。所以现在基本没人敢往她跟前凑了，除非不要命。”

修罗……不近人情……

顾小姜默默听着，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林薇的描述，与其他弟子的议论，乃至她自己那几次失败的“谄媚”尝试，都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形象：强大、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带着某种令人恐惧的煞气。那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孤寒，是无需言语就能划清界限的屏障。

好嘛，这谄媚计划真的夭折了。

她低头看着碗里寡淡的粥，忽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小姜？你怎么又不吃了？”林薇担忧地问。

顾小姜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好像真的没什么胃口了。”

她得再想想，好好想想。在这位“修罗”师姐的眼皮底下，到底怎么样才能顺利熬到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