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也许只是想离那个璀璨的世界近一点,也许只是酒精作祟下的荒唐行为。她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还有累,一种铺天盖地、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疲惫。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眼前璀璨的灯火。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就在她手忙脚乱地想从包里翻找纸巾时,一阵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
宋潺潺下意识地抬头。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色西装,面料看起来高级而垂顺,勾勒出优越的身形。她似乎刚从宴会场合出来,身上还带着室内温暖的香氛气息,与外面的清冷格格不入。她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处理什么信息,黑色的长发有几缕随意地垂落在颊边。
她的目光原本是随意扫过,似乎并未注意到阴影处的宋潺潺。但或许是宋潺潺抽泣的细微声响,或许是那两道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视线,她处理信息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宋潺潺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经意,然后是淡淡的疑惑,接着,那疑惑迅速被震惊所取代,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最后,所有情绪沉淀下去,变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的审视。
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余熠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褪去了大学时期的那份外露的张扬不羁,沉淀为一种内敛而强大的气场。她的妆容精致得体,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上位者的从容与锐利。
她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或许在某次她当背景板的发布会上,或许在某个她挤破头也想进去的时尚派对外围,或许在街头擦肩而过互不相识……但绝不是在这样一个夜晚,绝不是在如此云泥之别的境地下,绝不是在她如此狼狈不堪、泪痕未干的时候。
宋潺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疯狂叫嚣着“快离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完了。宋潺潺想。
她此刻是什么样子?穿着凌乱的衣服,妆容花掉一半,头发大概也被风吹得乱糟糟,站在高档酒店门口像个可疑人员。
而余熠像是刚从财经杂志封面上走下来,周身散发着“我的人生是你无法想象的成功”的气息。
宋潺潺下意识后退一步,想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但余熠已经向她走来。步伐很快,几乎可以说是急促,把那一群目瞪口呆的随从抛在身后。
“宋潺潺?”余熠停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确认。
距离拉近,宋潺潺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余熠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是一种冷冽的木质香调,与她大学时爱用的甜美花果香截然不同。
“好巧。”宋潺潺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她想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但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余熠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像是要确认这真的是她。那目光最终落在她有些红肿的眼睛上,眉头微微蹙起。
“你怎么在这里?”她听见余熠这样问。
然后又同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余熠身后那群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会突然跑去跟一个看起来像是流浪艺人的人说话。有人想上前,被余熠一个手势制止了。
宋潺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难道要说“我刚从一个猥琐导演的饭局逃出来,莫名其妙走到这里看你办宴会的酒店然后发呆”吗?
余熠见她不说,也没再逼问,目光落在她被打湿的衣服上,眉头蹙得更深了:“怎么弄的?”
没等宋潺潺回答,她已经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那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换成这个吧。”
“我不——”宋潺潺下意识想拒绝。
“换上。”余熠的语气不容拒绝,“你住哪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宋潺潺想说我可以自己坐地铁,但突然想起这个时间地铁已经停运了。打车?从这儿回她那个郊区的出租屋,车费恐怕比她一周的饭钱还贵。
余熠显然已经从她的迟疑中看出了答案。她没再多问,只是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老陈,把车开到南门。顺便跟王总他们说一声,我有急事先走,抱歉。”
宋潺潺怔怔地看着她。五年不见,余熠做事更加雷厉风行,不容置疑。
“我真的不用。。。”她徒劳地挣扎。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余熠的语气缓和下来,但依然坚定,“等我一下,车马上来。”
说完,她转身走向那群还在等待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些人不时向宋潺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都恭敬地点头。
宋潺潺裹紧身上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余熠的体温和香气。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她幻想过无数次与余熠重逢的场景,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她狼狈不堪,而对方光彩照人。
余熠很快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返回到她身边。那群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两个像是保镖的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走吧,车应该到了。”余熠很自然地说,仿佛她们不是分手五年的前“女友,而是昨天刚见过面的朋友。
宋潺潺机械地跟着她走向一辆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车门自动打开,内饰奢华得让她不敢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