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第 11 章（第3页）

夕阳的暖光依旧洒在海面上，但气氛却从刚才的欢欣骤然降至冰点。莉吉尔看着眼前这条因一个词而瞬间竖起所有尖刺、展现出惊人占有欲的人鱼，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与瑟莱丝缇之间那刚刚建立起的、脆弱而奇特的联系，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喜悦被无措取代，未来的曙光似乎也被一层来自深海的阴影所笼罩。

瑟莱丝缇的反应像一盆冷水，将莉吉尔满腔的喜悦浇熄了大半。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清晰昭示着人鱼此刻激烈的不安与愤怒，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的不再是好奇与愉悦，而是如同暴风雨前晦暗海面般的委屈与执拗。

“N0……”它固执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碎的腔调，抓着她手腕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

莉吉尔看着它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它之前那些笨拙的亲近，想起它因为自己点头而瞬间亮起的眼眸，想起它得到项链时那纯粹的欢喜……这条强大而古怪的人鱼，似乎将她视为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不容失去的“所有物”。

解释是苍白的，在语言不通和如此激烈的情绪面前。

莉吉尔叹了口气，放弃了徒劳的言语。她没有强行挣脱被攥紧的手腕，反而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覆上了瑟莱丝缇那冰凉、因紧张而绷紧的手背。

这个轻柔的触碰让瑟莱丝缇的嗡鸣声停顿了一瞬。

莉吉尔尝试着，放缓了声音，用上了哄劝的语气，尽管她知道它可能听不懂：“瑟莱丝缇……听我说……冷静点……”

她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顺着它的力道，就着蹲踞的姿势，向浅水里挪动，直到能更近地接触到它。

瑟莱丝缇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深蓝色的眼睛警惕又委屈地瞪着她，但并没有阻止她的靠近。

莉吉尔鼓起勇气，伸出双臂，轻轻地、带着试探地，环住了瑟莱丝缇湿漉漉的肩膀，将它的头揽向自己的肩窝。

这是一个拥抱的姿态。

瑟莱丝缇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喉咙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它能感觉到莉吉尔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裙传来，能闻到她身上干净的海风气息和安抚的意味。

莉吉尔学着记忆中极其模糊的、或许是母亲在她极小极小的时候曾有过的动作，一只手轻轻环着它的肩，另一只手生涩地、一下下地拍着它冰凉光滑的背脊。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僵硬，与她平日里冷漠刻薄的形象格格不入。

“没事了……”她低声说着，用上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柔和的语调，“不离开你……只是……去学东西……还会回来……”她断断续续地，混合着简单的英文和手势，试图将“暂时”和“回归”的概念传递出去。

瑟莱丝缇没有动，也没有再发出抗拒的声音。它只是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湿漉漉的银发贴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凉意。莉吉尔能感觉到它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下来，那紧绷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力量也慢慢松懈。

过了一会儿，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水音的抽泣声，闷闷地从她的肩颈处传来。

莉吉尔拍抚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哭了？

这条拥有可怕力量、能轻易掀起风浪的生物，此刻因为害怕被她“抛弃”，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委屈地掉眼泪？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莉吉尔心头。有无奈，有不知所措，但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需要的感觉。

她没有推开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维持着这个别扭又温暖的拥抱，继续生涩地、一下下地轻拍着它的背，任由夕阳将她们相拥的身影拉长，投射在泛起粼粼波光的海面上。

海浪声轻柔，像永恒的摇篮曲。

不知过了多久，瑟莱丝缇才微微动了一下。它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睛被水汽浸润过，显得更加清澈透亮，里面的暴风雨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的委屈和浓浓的依赖。它看着莉吉尔，轻轻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冰凉柔软的触感一掠而过。

它似乎终于相信，这个拥抱意味着“不离开”或者至少是“不会永远离开”。

莉吉尔看着它重新变得温顺（至少表面上是）的模样，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同时那股想要逃离渔村的渴望也变得更加坚定和复杂。

她不仅要离开，或许……还需要找到一个能够安顿这份来自深海、过于沉重和奇特的“羁绊”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