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市下起了暴雨,整座城市在天量的雨水冲刷下,每栋建筑都湿漉漉的,穿行其中的人同样潮湿。
宋闻清带着一身水汽从车库出来,电话里她妈还在温言细语,“闻清啊,你小姨的孩子长康回国了,大概……”
一声惊雷响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就在你家住一阵子,你小姨回国前,你好好照顾。”
宋闻清随意嗯了几声,在母亲挑起结婚这个话题的长篇大论前恰当地提出了结束。
走到家门口时,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形靠在她家纯黑的门上。
黑色的长发吸满了水,几道碎发贴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种非人的脆弱。
门口的顶灯适时地闪了闪,灭了。
“长康?你已经到了啊。”宋闻清没见过这个表妹。
外面都传宋家二小姐才进集团就为爱远走,这一走就是二十年没有音讯。
也有人传她所爱非人,听说生下一个孩子就离了婚,又心高气傲,不愿意这样灰溜溜回家,在国外也是打拼出了一番事业。
宋闻清对传闻不感兴趣,只知道小姨最近和家里恢复了联系,提出将表妹送回国认认家门。
命仙眨眨眼,沾了水的睫毛沉沉地垂下,显得无辜又忧郁。
她不喜欢有身体的感觉,她不喜欢当人类,人身太沉重了,远不如一缕魂在黑夜飘荡时的轻松。
她只是在这儿站了一会儿想怎么摆脱身体,就来了个人类,抓着她就把这具沉重的累赘带进了密不透风的地方。
*
这片别墅区并不在繁华的市内,以中心向外辐射开车半个小时才能进市区,不符合间城这座不夜城里的有钱人们闹中取静的格调。
但高昂的价格出色的物业和周边的海滩成为有钱人置业短期度假的选择,平日里入住率并不高。
宋闻清常住这里,就是图这份清静。
狂风骤雨下裹着的温暖室内,她拉着少女瘦弱的手腕,感觉自己稍微使劲,就要折断这截骨头
灯光下细细端详,这小孩瘦得离谱,一身白色的裙子已经被雨淋透粘在肌肤上,但那绝不是少女的春光,一根一根骨头突出的痕迹使布料凹凸不平,裙摆下的小腿笔直又透露着一股病态的皮包骨。
又叹了口气,她今天实在叹了太多气了,“小姨就这么养孩子吗?”
命仙就这样看着这个人类忙里忙外,给她这具累赘的身体脱了衣服,又推她进温热的水里,好像没过多久又被提了起来拿一块柔软的布给自己团团裹住。
中央空调和地暖将室温维持在舒适的温暖中,但这对命仙来说并不舒服,这里没有风,没有雨,虽然没有太阳,但月亮今晚也没出来,四四方方的房子将自然的一切都挡在了外面。
瘦弱的孩子被一件浴袍团成一个球,宋闻清笑了一声,沙发上的白团子看上去很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命仙闻声看过去,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从到家就忙成一团的女人。
女人已经毫无察觉地转过神背对着她,脱下那件冷硬的衬衣,又摘下了内衣的背扣,柔和的背部线条晃着命仙的眼睛。
命仙无知觉地啃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设防的人类就在自己面前,作为鬼的本能一直在蠢蠢欲动,怎么去蒙蔽,怎么去恐吓,怎么去戏耍,但……
无论怎么调动,自己体内的鬼气都不带动弹。
不能调用鬼气自己还是鬼吗?命仙啃咬唇瓣的动作加剧了,疼痛在一瞬间转变成麻木,血腥味在整个鼻腔蔓延。
啊,自己变成人类了。
会流血会受伤又弱又脆,身体重得像被符箓团团包裹时。
*
宋闻清才套上柔软的家居服准备去洗漱,就看见沙发上不省心还有点自闭的表妹嘴唇变得殷红。
寡淡到素白的一张脸上突然出现一点红是很醒目的,她凑过去用拇指擦了擦小孩的嘴唇,果然,是出血了,“怎么弄的?”
两个人距离太近了,命仙能感受到这个人类呼吸带来的气息,还有温热手指触碰传来的痛感。
她想拉开距离,以往心念一动她就已经顺风飞翔几千米外了,但此时此刻她使劲儿戳体内那团鬼气也一动不动,就像不存在。
没得到回复的宋闻清也没当回事,可能是家里暖气太干,也可能是跨国航班太累,看表妹风一吹都能折了的身形,还是不要苛求。
“我给你涂点唇膏好不好。”宋闻清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唇膏,在少女淡色的嘴唇上厚厚地涂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