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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第1页)

第五年的雾凇比往年迟了整旬。季双站在老樟树下时,天刚蒙着层淡青的亮,晨雾裹着细碎冰晶贴在睫毛上,一眨就化成细水,顺着眼下的皮肤往下滑,凉得像极浅的泪。她裹紧了米色围巾,领口还留着昨晚暖炉的余温,可指尖探进大衣口袋时,还是被那封浅蓝信封的凉意激得指尖微颤——这是第五封了,信纸边缘被她反复折了又展,折痕深得像刻在纸上的念想,落款处的墨迹晕开一小片,是昨晚写“想和你再喝一杯热可可”时,指尖冻得发僵,笔顿了半秒留下的印子。

信封里夹着半片樟树叶。是去年雾凇天从树底积雪里扒出来的,当时叶面上还裹着层薄冰,她揣在怀里捂化了才夹进信纸。如今叶脉依旧透着浅褐的纹路,只是叶缘卷了圈细碎的毛边,颜色褪成了旧书纸般的浅黄,指尖划过叶肉时,还能摸到当时冰碴冻出的细痕,像时光没磨掉的记忆印记。

她蹲下身,膝盖压得雪发出“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树根处的树洞比五年前深了些,壁上积着层松松软软的雪,一拂就簌簌往下掉,落在手背上凉得轻痒。这是苏晴走后,她寻了无数次才定下的“时空邮筒”——每封写给另一个时空的信,都藏在这里。指尖探进去时,先触到的是最底下那封浅紫的,封皮已经泛了潮,边角卷得像被揉过的糖纸,还带着点陈年雪气的凉润;再往上是第二封米白的、第三封浅粉的,直到去年那封浅蓝的,每一封都叠得整整齐齐,像一串被时光冻住的念想,安静地躺在树洞的黑暗里。

“今年我还是没等到你。”季双轻声说,声音刚出口就被风裹着散了,只有树桠上的冰晶轻轻晃动,发出“叮铃”似的细碎声响,像谁在远处应和。她把新的浅蓝信封往里塞时,指尖不小心勾到最底下那封,封皮上的字迹已经淡了些,却还能看清那句“想看看你还能握画笔的样子,哪怕只是远远一眼”——那是她写的第一封信,当时以为只要等一场雾凇,就能等到回应。

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长椅。雪地上放着一杯热可可,白色的陶瓷杯裹着浅灰杯套,杯壁凝着圈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滑,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淡淡的可可香混着奶味飘过来,是她从前总爱加两勺糖的甜度——指尖碰上去时,温度刚好不烫,像有人刚放下没多久。心里猛地一紧,她快步走过去,长椅上却只有一片刚落下的雾凇花瓣,轻轻一碰就化成了水,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这五年里,总有些这样的“巧合”:雪地上突然出现的半幅樟树叶速写,画的是老樟树的枝桠,笔触和苏晴一模一样;口袋里莫名多出来的一颗奶糖,是苏晴从前爱塞给她的橘子味;还有去年雾凇天,树洞里多出来的一片新鲜樟树叶,叶脉上还沾着露水——像有人在暗处陪着她,把她的念想都看在眼里,却总不肯露面。

她抱着热可可坐在长椅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杯套的纹路。阳光渐渐爬上来,透过雾凇的缝隙落在身上,暖得很轻,却足够让杯壁的水珠化得更快。口袋里的信纸还在硌着掌心,上面写着今年的话:“如果能回到最开始就好了,我一定不会在你捡银锁时转身走掉,不会让你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哭,不会让你连个解释都听不到……”其实她知道,改变过去的念头有多渺茫,可每到雾凇天,还是忍不住抱着期待——就像苏晴当年握着碎银锁等她那样,有些约定,哪怕隔着时空,也舍不得放下。

午后的风渐渐暖了些,雾凇开始往下落,一片片像白色的信笺,飘在雪地上积成薄薄一层。季双把空了的热可可杯仔细收进包里,起身再往树洞走——她想再摸一摸那些信,像摸一摸五年里没说出口的牵挂,哪怕只是再感受下那些凉润的纸页。

手指刚探进树洞,就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不是信封的软韧,是带着点冷的金属质感,指尖轻轻一划,就触到了铃兰花瓣的纹路——那触感太熟悉,让她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发慌,像要撞开肋骨。低头时,掌心里躺着枚银锁,锁身亮得泛着冷光,没有半点断裂的痕迹,铃兰纹路比她手里的三枚更清晰,背面刻着的“双儿”两个字,笔画里还留着点刚刻完的细痕,指尖摸上去时,能感觉到微微的凹凸。

锁扣上挂着张极小的纸条,叠成了铃兰的形状,展开时纸边还带着点温热。字迹娟秀,是她记了一辈子的笔迹,只写了一句话:“下一场雾凇,我在樟树下等你补完那半幅画。”

风突然大了起来,老樟树上的雾凇簌簌落下,落在银锁上瞬间化成水珠,顺着铃兰纹路往下淌,像银锁在“出汗”。季双握着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银锁,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锁身上,却不是往年的涩味,反而带着点热可可的甜。她抬头望着漫天飘落的雾凇,仿佛看见那个穿着浅灰大衣的身影正从雾里走来,发梢沾着冰屑,眼尾带着梨涡,手里捧着那本卷边的速写本,封面上的半棵雾凇樟树,还等着补完另一半。

原来这五年的信,从来都没有落空。那些藏在暗处的陪伴,那些莫名出现的“巧合”,那些没留下痕迹的热可可和速写,都是另一个时空的苏晴在回应她——就像她守着雾凇等了五年那样,有人也在隔着时空,一点点穿过雾霭,靠近她的约定。

她把新的银锁放进贴身的针织口袋,和原来的三枚叠在一起。四枚银锁的铃兰纹路贴着手心,凉意在体温里慢慢化开,竟暖得像要发烫。然后从包里拿出那本新的速写本,旧的那本已经画满了雾凇和樟树,翻到空白的第一页,拿起笔时指尖不再发抖。

笔尖先画老樟树的枝桠,每根枝上都裹着蓬松的雾凇,阳光落在冰晶上,要画得亮些;再画树下的两个身影,左边的人裹着浅灰大衣,右边的人围着米白围巾,手里都捧着热可可,领口处都露出银锁的链子;最后在画面的角落,添上半片樟树叶,和信封里的那片一样,叶缘卷着细毛边。

画完时,夕阳刚好落在画纸上,把两个身影的轮廓染成了暖橙色,连银锁的纹路都透着光。季双把速写本轻轻放进树洞,和那些信叠在一起,轻声说:“明年雾凇来的时候,我会带着画来等你。这次我会早来些,把热可可也带来。”

风里传来樟树叶的沙沙声,混着雾凇落下的轻响,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好”。她站在老樟树下,看着漫天的雾凇落在肩头,忽然觉得,这场跨越了五年、跨越了时空的约定,终于要等到重逢的那一天了——或许就在下一场雾凇里,或许就在她转身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笑着说:“双儿,我来补完那幅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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