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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第1页）

第一天考的内容不多，但架不住人多，结束后不少人都累得腰酸背痛，勾肩搭背地相约吃完饭后一起去洗澡搓背，放松一下。

朱苗却不能闲着。

每个人手中的红纸当天都会收回，第二天再重新发下去，免得有人拿在手里丢了、破了，或者在上面做手脚。她留在最后，检查完这些红纸后，把门落了锁，又绕道走后院去检查了一遍明天的选拔内容。

这一切做妥后，朱苗骑马回了东宫。回到东宫的时候，白天的卷子已经全都送过来了，季同岳和郭明芳两个人一起守着。

朱苗问：“一路上没旁人碰过这些卷子吧？”

季同岳站出来说：“路上只有两人帮我把这些卷子搬到马车上，依照殿下的吩咐，这些卷子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朱苗点头，对季同岳说：“事情你办得很好，现在时辰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季同岳道：“殿下，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改这些卷子吗？卷子太多了，你一个人怎么批得完，不如我留下来帮你一起批吧。”

朱苗笑道：“你今天忙了一天了还不累吗，这一坐下，恐怕就要坐到天亮才能把事情办完了。”

季同岳语气坚定道：“殿下，我不累，我帮你一起批吧。”

朱苗道：“我领你这份情了，只是这次是我自己选人，卷子怎么批，如何批，标准定在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旁人是没法帮我的。”

又看向郭明芳说：“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估计他回去后也没法立马吃上饭。你去看看小厨房里有没有什么点心，交给同岳路上带着，饿了可以吃来垫垫肚子。”

郭明芳应声答应了，却没立马离开：“殿下，你也没吃饭呢。饭菜御膳房都送过来了，现在在厨房热着，不如我叫人端上来你和季公子一起吃了再批卷子吧？”

朱苗道：“我怕是没时间吃了，事情没办完我心里不踏实。你给我送几份填肚子顶饿的点心，再泡一壶浓茶来就行了。不过，既然饭菜都送过来了，也不要浪费，布置起来让同岳吃了再走吧。多的饭菜你们其他人互相分了吃了吧。”

朱苗的饭菜是按太子规格送的，全套饭菜季同岳是肯定不能吃的，得撤下一些菜才能上桌。

季同岳张口想要说话，却被朱苗打断。

“好了，不要再推辞了。这会儿说话时间，都够我改好几张卷子了。再耽误，恐怕真得熬到天亮才行了。”朱苗挥了挥手，道，“你们都走吧。”

将两人打发走后，朱苗搬了一叠卷子放在书案旁，抽出最上面一张卷子，边研墨边看。

这是张大郎的卷子。

见到名字的那一刻，朱苗脑中立马调出了这人的身份信息：张大郎，二十九岁，城郊人士，家中世代务农，无房产，读过一点书。学历水平嘛，从卷子作答情况来看，约等于小学二年级。

张大郎自己的名字写得倒还全乎。没漏笔划，也能认出写的是什么字。朱苗心里这边刚给他加上分，转眼就看见第一题——“请问爸爸的妈妈该称呼什么？”

张大郎答：“扔扔。”

朱苗两眼发直，默默把刚加上的分给扣了一半。

整张卷子看完后，朱苗对张大郎的情况心里也有数了。

从卷面上来看，张大郎是认得一些字的，能看懂题目，会做简单题。把字扔眼前连蒙带猜可以蒙出是什么意思，但换自己来写的话立马就露馅了，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写错字。

朱苗是怎么知道他是“猜字”而不是“认字”的呢？

且看这个请问的“请”字，明明卷子上满篇都是这个字，张大郎居然还能写错？抄都不会抄！估计一直也没认出来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会写也就罢了，还偏偏要写这个字！要写也就罢了，你写点有用的东西啊？

写什么“请太子放我一马，太子好”。

当然，毫不意外的是，这几个字朱苗同样需要替他改了错字，才能补全意思。

要放几匹马太子才能好朱苗不知道，反正她现在不太好。

这张卷子足可以看出张大郎做事不仔细、好偷奸耍滑的性格。不过他也并非全无优点，至少懂得迎难而上。连蒙带猜的，居然把整张卷子都填满了，在这一点上倒是鹤立鸡群、超过后面许多人。

只是，朱苗最终还是决定把他放在不合格的那堆。

从一开始，朱苗出这张卷子就不是为了考察文化水平。真正让朱苗淘汰他的原因，是张大郎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没有敬畏之心。

猜字没什么，说明人有点小聪明在身上。但张大郎万万不该的是特意用笔点出了试卷上所有的“性”字。

肉眼可见的只有小小一个黑点，毫不起眼，很像是不慎滴了一点墨汁。张大郎或许觉得除了自己以外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但他遇上了朱苗，这个不会放过试卷上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人。

张大郎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利用自己那浅薄的学识，对着一个“性”字起了龌龊念头呢？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中庸》的开篇，释义为人的本性是上天赋予的，是宇宙秩序在个体身上的体现。依循本性中的善端行事，便是符合道的实践。这里的“性”指的是人先天具有的本质属性，反正跟张大郎心里想的那个意思相隔了八百条银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