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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计划（第3页）

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张粉色的纸，孟铭赫歪歪扭扭的字迹里夹杂着简笔画：“凡连续一周不迟到者，可到办公室领取橘子糖一颗——附：桑鲸珩同学赞助。”旁边画着只叼着糖的母鸡，翅膀底下还歪歪扭扭写着“甜醒计划”。

“他居然知道你有橘子糖。”解枕檀戳了戳桑鲸珩的胳膊，看见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玻璃罐，里面的橘子糖少了小半罐。

桑鲸珩的耳朵有点红：“昨晚他来宿舍查寝，看见我在给糖罐贴贴纸。”她忽然指向公告栏角落，“你看那个落款日期，是凌晨四点写的。”

解枕檀凑近了才看清，日期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月亮，旁边写着“还有两小时响铃”。晨光落在那行字上，墨迹边缘有点发皱，像是被谁的指尖反复摩挲过。

操场上传来孟铭赫的哨声，他正指挥着几个男生搬铁架。灰色夹克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胳膊上道浅浅的疤——解枕檀突然想起张淼说过，孟主任以前在部队当教官时，为了救个睡过头的新兵，摔在训练场上留的疤。

“他在搭什么？”桑鲸珩眯起眼睛看，“好像是个领奖台？”

李璐萌啃着苹果走过来说：“张淼听后勤阿姨说，孟主任要搞‘早起标兵’评选，每周一给不迟到的同学发橘子糖。”她突然指着孟铭赫的手，“你们看他手上的创可贴！肯定是被铁丝划破的！”

解枕檀果然看见孟铭赫的拇指上缠着圈创可贴，红色的药棉透着点红。他正费力地拧着螺丝，铁架晃了晃，旁边的男生赶紧扶住，他却摆摆手：“我来就行，以前在部队搭帐篷比这难多了。”

午休时，解枕檀抱着实验记录本去实验室，刚推开后门就愣住了。孟铭赫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卷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粘桑鲸珩画坏的母鸡图。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灰色夹克上沾着的粉笔灰被照得清清楚楚。

“孟主任？”

他猛地回过头，手里的胶带“啪嗒”掉在地上。“我……我就是看看实验器材。”他慌忙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腿，却只顾着把地上的画纸往身后藏，“你们桑鲸珩同学画的母鸡，挺有精神的。”

解枕檀看见那堆画纸上，有张用铅笔描了又描的母鸡，翅膀底下写着“给解枕檀”，旁边还有行小字：“闹钟别压着，会坏。”

“您也喜欢母鸡？”解枕檀忽然问。

孟铭赫的耳朵红了：“我闺女以前也爱画这个。”他捡起地上的胶带，指尖在画纸上顿了顿，“她要是还在，应该跟你们差不多大。”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解枕檀忽然想起桑鲸珩说过，孟主任的办公室抽屉里总锁着个旧相册。张淼上次去交作业，看见相册里夹着张小女孩的画，画的正是两只母鸡站在闹钟上。

“这个给您。”解枕檀从实验记录本里抽出张画，是她早上补画的，三只母鸡并排站着，最大的那只脖子上系着灰色的领结，像极了孟铭赫的夹克，“桑鲸珩说您的铁丝母鸡缺个伴。”

孟铭赫接过画纸时，指尖有点抖。阳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解枕檀忽然发现，他其实没那么凶，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堆起皱纹，像老槐树的年轮。

晚自习前，桑鲸珩抱着个纸箱冲进教室，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橘子糖罐。“孟主任让我分的！”她举起个贴满星星的罐子，“他说以后每天给早到的同学发一颗，还说……”她突然压低声音，“他今晚要在宿舍楼门口烤橘子，说烤过的橘子治失眠。”

李璐萌正啃着苹果，闻言差点把核吞下去：“他这是要从‘猫头鹰’变‘暖心大叔’啊？”

解枕檀往窗外看，孟铭赫果然在楼下支起个小炭炉，灰色夹克的袖子卷着，正笨拙地翻动铁丝网上的橘子。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把那片总粘在后背的梧桐叶染成了金红色。

“走，我们去看看。”桑鲸珩拉着解枕檀往楼下跑，经过操场时，解枕檀看见公告栏的粉色通知旁，又多了张新画，是孟铭赫用红色粉笔画的，一只大母鸡领着两只小鸡，朝着太阳的方向走，旁边写着：“明天也早点起呀。”

炭炉上的橘子冒起白汽，孟铭赫拿起一个掰开，金黄的果肉透着甜香。“我闺女以前失眠，她妈就给她烤这个。”他往解枕檀手里塞了半个，“趁热吃，治睡不着觉。”

橘子的甜混着炭火的香，解枕檀忽然觉得，今晚大概不会再在三点惊醒了。桑鲸珩凑过来，偷偷往她口袋里塞了颗橘子糖，糖纸折成了母鸡的形状。

“你看。”桑鲸珩指着天上的星星，“它们好像也在数我们的糖呢。”

孟铭赫站在炭炉旁，正给路过的同学分烤橘子，灰色夹克的后领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别上了片新的梧桐叶。晚风拂过操场，把橘子的甜香送得很远，解枕檀摸了摸口袋里的铁丝母鸡，忽然觉得，五点半的铃声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毕竟，有那么多人在为你，把黎明的苦味，悄悄酿成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