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台
琉璃王座流光溢彩,高洁圣女端坐其上,素手纤纤,一手捏着碧翠欲滴的柳枝,一手虚托着一团剔透水珠,水光流转,映着她清冷眉目。低沉的往生咒语如梵音流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暗含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身后,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巍然矗立,翡翠般的树冠宛如神祇撑开的伞盖,将整个白玉广场温柔地拢入其荫凉之下。更为奇异的是,那粗壮如虬龙的树干中央,竟浮凸出一张巨大的人面。眉眼慈和,宝相庄严,散发着浩瀚如海的圣洁气息,正是羽城之主。
“恭迎城主大人!”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齐声躬身,敬畏之声汇成洪流。
“吁——!”
一声清越的鸾鸣撕裂肃穆。华丽鸾车尚未停稳,一道绛红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稳稳落在造化台边缘。正是云尘。他少年意气,眉宇间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径直走到那巨树旁,竟毫不客气地用手中剑鞘“笃笃”敲了敲粗糙的树皮,咧嘴一笑,声音清亮又带着三分戏谑:
“喂,老秃头!今儿小爷我逮着条大鱼,可是把玉龙柱都拆了的主儿!天大的功劳砸手里了,你说说,该怎么赏我?”他下巴微扬,眼神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漫天星光,也盛满了对奖赏的志在必得。
圣女秀眉微蹙,清冷的声音带着薄责:“云尘,放肆!休得对城主无礼!”
云尘恍若未闻,双手往脑后一枕,吹了个不成调的口哨,眼神飘向远处流云,那份满不在乎的劲儿,能把圣人火气都勾出来。
树干上的人面却豁然一笑,声如洪钟,震得树叶簌簌:“哈哈,无妨!少年人嘛,锐气难当,本事又硬,跳脱些才有趣味。且待我审完这毁柱的‘贵客’,你要的赏赐,跑不了你的!”那慈眉善目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一言为定!”云尘嘴角勾起张扬的弧度,利落地打了个响指,翻身便跃下高台。绛红衣袂在风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伴随着他哼起的、明显走了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走远了,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寂静。
圣女无奈地低叹一声:“城主,您未免太过纵容他了。”
树脸城主只笑不语,目光转向广场中央。那里,一个由幽蓝光丝编织的巨大囚笼正散发着禁锢之力,笼中蜷缩着两道身影。城主声音沉凝下来,带着无形的威压:“好了,让我看看,究竟是哪方神圣,敢动我羽城的玉龙柱?”
圣女颔首示意。侍立一旁的云台得令,手握符钥,谨慎地靠近囚笼,欲打开禁制。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笼壁的瞬间——
“吼——!”
笼中那一直沉默的身影——牙耳——猛地暴起!兽瞳中血光炸裂,一只覆着暗鳞、指甲如钩的利爪撕裂空气,裹挟着腥风,狠狠抓向云台面门!速度快得只余残影!云台骇得魂飞魄散,狼狈至极地向后急滚,只听“嗤啦”一声刺耳锐响,他方才站立的地面,竟被无形的爪风硬生生犁出三道深深刻痕!火星迸溅!
“嗯?!”树脸城主那半阖的眼帘骤然撑开一线,慈和的面容首次露出凝重,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这小子……什么来路?连锁灵笼都压不住他的凶性?”那幽蓝光丝此刻正明灭不定,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圣女倾身靠近树干,以秘术传音,语速飞快:“已彻查五城所有卷宗,皆无此人丝毫记录。他是月前凭空出现在威灵山附近的,来历如一张白纸,干净得诡异。除了与他同行的几人,再无任何关联痕迹可循。”她清冷的语气里也透着一丝不解。
“哦?”树脸城主那木质的面庞上,慈眉缓缓聚拢,眯起的眼缝中透出探究的幽光,“凭空出现?威灵山……”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可是宫家盘踞的虎狼之地。莫非……是宫家派来的钉子?”
圣女红唇微抿,眼神锐利如冰针:“宫家行事诡谲,尚难定论。”
城主不再多言,一根粗壮虬结、泛着古铜光泽的树枝蓦然从树身探出,如巨蟒般灵活,轻易便将整个囚笼卷起,稳稳挪至造化台中央,正对着那张巨大的人面。威严的声音如同实质,重重压向笼中囚徒:“说!尔等为何擅闯羽城?所图为何?”
牙耳蜷在角落一语不发。后一辆囚车内的衍和,虽然脸色惨白,但嘴巴一点不服软:“……谁、谁稀罕来你们这破地方!我、我们是被人打晕了捆来的!哪有什么目的!放我们走!”她眼里含着泪,指着圣女控诉,“带我们来的人,都、都让这个凶巴巴的圣婆杀光了!还问我们做什么!”
“噗……”树脸城主忍俊不禁,巨大的木质嘴角向上扯开一个滑稽的弧度,发出树干摩擦般的闷笑。这严肃的审判场面,被这小丫头哭得有些崩坏。
“城主大人!”圣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棱般的警告意味,清冷的眸光如利箭射向那张还在抖动的树脸,“审、判、期、间!请、保、持、庄、重!”
城主这才勉强止住笑意,但那树皮褶皱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欢乐纹路。他清了清喉咙,树枝却悄然收紧,将囚笼勒得咯吱作响,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下来,聚焦在牙耳身上。另一根更为细小、尖端却闪烁着锋利寒芒的枝条,如毒蛇吐信般,缓缓探入囚笼缝隙,直指牙耳的眉心,仿佛要刺探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月光穿过翡翠般的树冠,在牙耳倔强不屈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被禁锢的力量在体内咆哮冲撞,锁链绷紧如满弦之弓,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笼中空气凝滞如铁,一触即发。
造化台下·暗涌
高耸的造化台上,圣光与威严交织。台下阴影里,英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从未见过牙耳如此狼狈——那总是带着一股凶悍狠劲的家伙,此刻竟被囚于幽蓝光笼,生死未卜!牙耳被袭击后发生了什么?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甚至生擒?
一股焦灼烧灼着五脏六腑,英才按捺不住,探出半个脑袋想看得更真切些。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