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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永隆二十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才刚过惊蛰，御花园里的垂丝海棠便已绽出粉白的花苞。紫禁城内张灯结彩，为即将到来的琼林宴做准备。

这是三年一度的盛事，新科进士们将在此接受皇帝的赐宴，而皇室子弟与朝中重臣也会齐聚一堂。对于深宫中的女眷们来说，这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睹才子风采。

“公主，该更衣了。”侍女轻声道。

李瑾瑜坐在菱花镜前，任由侍女为她梳理如瀑青丝。镜中的少女年方二八，眉目如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作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永安公主，她本该是这宫里最自在的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金碧辉煌的宫墙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精致的牢笼。

“今日必有许多青年才俊，公主可要好好瞧瞧。”老嬷嬷一边为她簪上赤金点翠步摇，一边絮叨着，“听说今科状元郎年仅十九，尚未婚配。。。”

李瑾瑜淡淡打断：“嬷嬷多虑了，我的婚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

话虽如此，当她身着蹙金绣凤纹朝服，出现在琼林宴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全场焦点。不仅因为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更因她继承了已故端孝皇后的绝世容颜——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那双丹凤眼，顾盼间自有风华流转。

皇帝李弘坐在龙椅上，见爱女到来，含笑招手：“永安，到朕身边来。”

李瑾瑜盈盈一拜，步履端庄地走上玉阶，在皇帝下首的位子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台下，只见新科进士们分坐两侧，个个神采飞扬。她的视线在状元郎身上停留片刻——确实俊朗，却并非她心中所想。

宴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皇帝兴致勃勃地提议：“今日良辰美景，岂可无诗？众卿不妨以春为题，各赋诗一首，最佳者朕有重赏。”

进士们纷纷应和，很快便有数十首诗作呈上。皇帝一一览过，时而点头，时而微笑，却未显特别满意之色。

就在这时，席末一人起身拱手：“陛下，臣有一诗，愿献丑于御前。”

众人望去，只见那人身着青色进士服，身量较寻常男子纤细几分，面容清秀得近乎阴柔，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你是。。。”皇帝微微蹙眉，显然对此人并无印象。

礼部尚书忙上前回禀：“陛下，此乃今科三甲第七名，楚清漪。”

席间响起细微的议论声。楚清漪这个名字，在放榜之日就引起过不小轰动——并非因为成绩特别优异，而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并进士及第的人。

本朝虽允许女子科举，但真正能跻身进士之列的，开国百年来不过寥寥数人。而楚清漪不仅中了进士，还位列三甲第七，堪称异数。

皇帝显然也想起了这桩奇事，颔首道：“准。”

楚清漪不卑不亢地一揖，朗声吟道：

“琼林春暖御筵开，杏苑风清引凤来。

墨染云笺抒壮志，笔耕星斗赋奇才。

敢言巾帼输冠冕，且看钗裙登玉台。

愿借天公三尺剑，斩尽人间不平哀。”

诗毕，满座寂然。

好一个“敢言巾帼输冠冕，且看钗裙登玉台”！这分明是在为女子张目，更是对当下朝政的隐晦批评。

皇帝面色微沉，手指轻叩龙椅扶手。熟悉陛下性情的人都知，这是他不悦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