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跟着张昭干了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张昭像今天这个样子说话。
他所认识的张昭,无论是对外谈判还是对内拍板,从来说一不二,惜字如金,对谁都是一副你赶紧说完赶紧滚我赶紧说完我也滚的态度。可是今天,张昭不但饶有兴致地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句废话,好像占了点下风的意思。
除此之外,王斌对这次行程也挺疑惑的,他知道要来接乙方的同事,从京平到江州不是应该飞机么,也不明白张昭为什么要亲自并且大费周章地开着这辆奇怪的车来接。
但看着这两个人熟悉的对话,感觉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样子,也不像是熟人或兄弟,他看不透了。
正当王斌一头雾水的时候,那熟悉的,冷漠得有些瘆人的声音从他耳旁悠悠地响了起来。
“他不姓陈,他姓贺,叫贺寻。”
王斌略显尴尬地走到二人跟前,对贺寻伸出了手:“不好意思啊,贺老师,我看资料写的是陈良,可能是我弄错了。”
贺寻也微笑着伸出了手:“没弄错的,一个名字而已,你随意叫什么都行。”
握过了手,贺寻递给张昭一把钥匙,带着些抱歉对张昭说:“能麻烦帮我上去拿下行李么,我放在门口了,一个黑色的箱子,推下来有点费劲。”
张昭接过钥匙,微微低下头对贺寻交代道:“你先上车等我吧,车上有水,你渴了的话让王斌拿给你。”
“好,我知道了。”
张昭转身进了楼道,见张昭走了,王斌松了口气。
他帮着贺寻把轮椅推上了车,怕贺寻自己坐在后面无聊,他顺势坐在后座上的位置和贺寻聊了起来:“贺老师,您之前和张总之前就认识么,感觉你们很熟?”
“我们是同门,但他大我一届,算是我师兄。”
“原来是同门师兄,您一直在京平么,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您。”
“也不算一直在,毕业后离开了几年,和张昭,确实好久没联系了。”
“哦,我说呢,不过平时看张总好像也没和谁有联系。”
“他平时都做什么?”
“除了工作也没见他做什么其他事,总是独来独往,可能神人都和别人不太一样,这几年就不说了,就算是前几年在启兴的时候,张总也是神话般的存在。”
听到这话,贺寻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神色却复杂,说不上是心疼多,还是欣慰多。
王斌欲言又止道:“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比较难搞。”
贺寻笑了起来,好像早就猜到了王斌会这么形容张昭,一直都没变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张昭其实下来有一会了,站在车尾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透过车窗,贺寻的侧脸平静温和,带着久违的放松和开心,是他从前的样子,不再像青盾那样沉默自闭了。他不忍心过去打扰,就这么杵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好久没有看到这个状态的贺寻了,在青盾,他是游离在其他同事群体之外的,没见过他在青盾与谁像这样轻松正常地交流。同陈朝阳之间,张昭也看不太清,有些依赖,但客气更多,带着些有求于人的无奈。
都少了份轻松。
人与人之间的链接很微妙,在一个群体里,如果都没有大奸大恶的前提下,往往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更容易遭到有意或无意的排挤或针对。这个与众不同表现于或高于均值,或低于均值。如果这个特殊的存在是沉默的,疏离的,可能会加剧这种处境。
贺寻这些都懂的,从前的贺寻会很自然的被每一个人喜欢,他懂得恰到好处的藏拙,又会发自真心地关注和照顾好周围的人。
可如今,境遇起起伏伏,人都会有没有力气的时候吧。
王斌本身直率热情,又因为张昭的原因对贺寻多了一分客气。
张昭不知道是王斌善意的态度让贺寻放松下来,还是另有其他原因,他想让贺寻开心一些,轻松一些。可是自己,只会和他找不痛快,让他扫兴吧。
张昭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又拉上了后排的门。绕到前面进了驾驶室,也不看他们,边启动车子边说:“聊得还挺欢,你们接着聊吧,我开车。”
王斌觉得让老板开车,这如此倒反天罡,连忙推辞,说着就要起身:“还是我来吧张总。”
车已经开动了,张昭语气倒是温和:“没事,你们在后面吧,别折腾了,你照顾着点贺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