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其根本。”云初见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秦卿许,“若江南道的根本,就是这些盘剥黎民、中饱私囊的蠹虫,那这根本……”
他指尖猛地用力。
咔嚓。
那截枯枝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断了又如何?”
断枝落地的声音清脆,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刺耳。
秦卿许看着地上那两截枯枝,心头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明白了云初见的决心。
为了北疆的将士,为了京畿的流民,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
他不在乎江南道那些盘根错节的根本是否会断裂,他甚至就是要亲手斩断这些腐根。
不惜代价,不计后果。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撼,席卷了秦卿许全身。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难辩驳。在绝对的国家意志和紧迫的生存危机面前,他那些基于商贾世家经验的稳妥之论,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云初见不再看他,弯腰,从地上拾起那截稍长些的断枝。
断口处参差不齐,露出里面干枯的木质。
他走到暖阁角落的一张紫檀案几旁,案上放着一个素白釉的梅瓶,瓶身温润如玉,里面插着几支翠绿的文竹。
云初见随手拔掉那几支文竹,丢在一旁。然后,将那截带着枯叶的断枝,轻轻插入了素白的梅瓶中。
枯枝虬曲,枯叶凋零,与那素净高雅的梅瓶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丑陋和刺眼。
“寒冬腊月,无梅可赏。”云初见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平静。
“那便以这枯枝入瓶。”
“提醒朕……”
他指尖拂过枯枝粗糙的表皮,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那丑陋的断口,深不见底。
“这天下,还有多少地方,如同这枯枝,看似生机断绝,内里却可能藏着未死的根。”
“也提醒朕……”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秦卿许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真正的梅,该开在什么地方。”
秦卿许看着瓶中那截突兀的枯枝,又看看云初见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暖阁内,只剩下暖炉炭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苍白无力地洒在枯寂的御花园中。
那截插在素白梅瓶中的枯枝,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像一个冰冷的预言。
江南道之行,注定是一场血与火的淬炼。
而他秦卿许,是会成为被折断的枯枝。
还是能在真正的寒冬里,开出那朵云初见期待的梅花。
他不知道。
肋下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而他心中那份属于秦家的稳妥信念,也仿佛被那截断枝,无声地撕裂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