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动作僵硬而急促,如同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潮水般退出金銮殿。
没有人敢再看李嗣德一眼,也没有人敢再提秦家半个字。
空气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和更深沉的寒意。
王启年几乎是被人搀扶着退出去的,刘中丞更是脚步踉跄,背影仓皇。
偌大的宫殿,转瞬间只剩下御座上的云初见,以及侍立在他身后如同影子般的高宝。
云初见没有立刻起身。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方带血的丝帕上。
修长的手指伸出,这一次,他没有去触碰那血迹,而是用指尖捻起丝帕一角,将它轻轻拎了起来。
那抹暗红在指尖晃动,如同某种活物。
他垂眸看着,琥珀色的眸子里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片刻后,他随手将丝帕丢回御案,仿佛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更衣。”他淡淡吩咐。
高宝立刻躬身:“是,陛下。”
云初见站起身,明黄的龙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御阶。
他走下丹陛,步履从容,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朝堂震荡的风暴,不过是他闲庭信步时随手拨弄的一缕清风。
他没有回寝宫,而是径直走向偏殿的方向。
偏殿内,秦卿许正坐在一张圈椅上,身体却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衣衫略显凌乱,袖口甚至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泥渍,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整个人透着一股刚从惊惶中脱身尚未完全平复的狼狈气息。
殿内焚着淡淡的安神香,却丝毫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金銮殿上隐约传来的争执声虽听不真切,但那压抑的气氛和最终死寂般的退朝,都像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他刚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秦府,惊魂未定地安抚了母亲和大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影七带回了这令人窒息的宫墙之内。
他甚至没看清影卫是如何出现的,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劲风拂过,再睁眼时,人已在这偏殿之中。
门轴轻响。
秦卿许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云初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已换下繁复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暗金云纹的常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少了几分帝王的威重,却更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清俊疏朗。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深不见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怠。
他缓步走进来,步履无声,目光随意地扫过秦卿许紧绷的身体和略显狼狈的衣衫,嘴角似乎又勾起那抹惯常的清浅弧度。
“秦卿许。”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下朝后的慵懒沙哑。
“坐立不安的,在想什么?”
秦卿许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起身行礼:“草民……在想陛下。”
“哦?”云初见走到窗边的另一张圈椅旁,随意地坐下,支着颐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