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镇北将军之死有多少隐情,无论那幅图指向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都是权力的游戏。
而秦家,不过是这盘棋上最不起眼,却又可能随时被碾碎的一枚弃子。
“靠自己的随机应变……”秦卿许在心中无声咀嚼着这最后的结论,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苦涩弥漫开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应变何其可笑。
影七那如门神般凝固在窗上的身影,就是一道无形的铁闸,隔绝了所有的生机。
玉梅的动机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若为秦家的钱,皇帝抄家更快更彻底。
她若盼着皇帝倒台,将如此信息传递给一个被严密监视又被皇帝视为心腹大患的人,简直是送自己上路,也是送秦家上路。
这不叫结盟,这叫借刀杀人或者祸水东引。
还有一种可能,她是在试探?
秦卿许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门板,落在那碗早已冷却的药汤上。
玉梅用它写下了字迹,然后端走了盘子……
等等,盘子?
他心头猛地一跳,一个极其细微的念头破冰而出。
他强压住翻涌的思绪,维持着被沉重现实压垮的姿态,撑着桌子缓缓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疲惫至极的迟滞,仿佛连转动一下脖颈都耗费了巨大的气力。
他朝着桌边那碗药挪去一步,仿佛只是想给自己倒杯水润喉。
就在他伸手去碰那粗瓷药碗的瞬间,窗外那道凝固的影子,几不可察地发生了一丝丝偏移。
影七在注意。
秦卿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稳稳当当地端起冰凉的药碗,凑到唇边,仿佛想喝一口,却又被那浓重的苦涩气味熏得皱紧了眉头。
最终带着嫌弃地将药碗重重放回托盘里,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的动作完全符合一个被巨大压力压垮的富家子弟对劣药的厌弃。
窗外的影子似乎又恢复了绝对的静止。
秦卿许的心却擂鼓般狂跳起来,刚才的试探让他确认了两件事。
一,影七不仅监视他这个人,还在监视他接触过的任何东西,尤其是这由玉梅端来的药,这本身就极度异常。
二,他的直觉是对的,刚才端碗时他有意无意地用指腹在碗底靠近盘子的那一圈凹底轻轻擦过。
不是错觉,一个极其微小的、异样的凸起感。
这根本不是不小心沾上去的药渣或污垢,那触感分明是人为放置嵌入碗底凹槽的东西,薄薄的,边缘有些锐利感。
是纸?还是特制的布料?
玉梅不仅留下了药汁写的字,还在端走盘子后,利用药碗本身的遮掩,在碗底留下了第二重信息。
这才是她冒险传递的关键?
之前桌面上的八字,或许只是个引子,一个掩盖真实意图的幌子。
难怪她看他的目光如此意味深长。
碗底的秘密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才能查看,此刻影七在侧,绝无可能。
秦卿许强压住滔天骇浪,手指在微不可察地颤抖中离开了那只粗瓷碗。
他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短暂的、能甩开影七那无所不在目光的空隙。
秦卿许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道清瘦的身影,绝望之中,一丝极其冒险的念头开始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