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势,已是千钧压顶,四面楚歌。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惊涛骇浪般的震动竟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幽深得望不见底。
他缓缓拂过桌面上最后一点尚未完全消失的、代表着度字最后捺钩的痕迹,指腹传来的触感粗糙干硬。
随即,他扯了扯嘴角,似是想勾起一个惯常的、温文尔雅的弧度,可那薄唇只僵硬地动了动,最终牵出一个空洞的、比纸还苍白的冷笑。
审时度势?
那就看看,这风云究竟会刮塌谁的宫殿,又吹旺哪一盏将熄的灯。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也看着门上烙着的那抹影子,眼底沉寂如千年古井。
暗涌已然开始。
但是目前更重要的是那皇帝为什么这么执着那张图。
况且玉梅作为皇帝身边的人,无论如何没有动机将这件事告诉原本作为云初见忌惮人选之一的自己。
她是为了什么呢?
秦家的钱,还是更深处的当今圣上的倒台?
前者尚且可以斡旋,横竖秦家的财力都惹眼得慌,充当国库换得后代安康倒也罢了。
若是后者那她提供的信息足有千斤重,眼下自己正在给皇帝办事,被抓到把柄就正中下怀了刚好可以除去秦家这一心腹大患。
窗外那抹凝固的、纤长清瘦的影子,原本只如同烙在窗纸上的一个静默的符咒。
可就在秦卿许的念头划过那心腹大患四字的瞬间,一丝极细微的劲风掠过檐角。
那凝固的影子陡然被赋予了一丝凌厉的动感,并非形状改变,而是一种无形气势的泄露,像沉睡凶兽睫毛微不可察的一次颤动。
敏锐地察觉到那便是整个皇宫里当今圣上最信任之人影七时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堪称云初见的一条好狗,让他今晚连根拔了同为商户巨贾之家却在大旱时大发国难财的陈家,不用一个时辰被灭族的消息便传回了京城。
传闻中说,当天的朝堂上,影七满身是血从大殿外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皇帝笑得满面春风,嘴里吐露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这,便是发国难财的代价,诸位爱卿也见识到了。”
“影七便是朕的眼。”
自此之后再无商贾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仿佛挑衅皇权一般的行动。
念及此秦卿许几乎无法替秦家找到一个合适的、正确的选择。
胸口那幅图不算咯人,可是又让人无法忽视。
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这幅画?在他的口中,这幅画似乎是前镇北将军所作。
可那镇北将军早已在当今圣上继位后不到一年去世,甚至没有透露死因是什么。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闪电般击中秦卿许。
莫非镇北将军的死,并非自然?
而他遗下的这幅图,是否牵扯着那场不明不白死亡的真相?
这幅图难道不是一幅单纯的地图,而是一份记录、一份控诉又或是一个指向弑君杀将滔天大罪的线索?
或者,它本身就是开启某个核心秘密的钥匙?
目前为止尚不能断定彼此的阵营,玉梅提示不代表着她和秦家站在一头。
而皇帝现在拿秦家二百余人性命威胁自己做的事情也铁定另有隐情。
明日皇帝还会再来一趟,皇权之下谈论这些勾心斗角的实在不够看。
哪个帝王登基的路上不混着权利的血与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