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地饮下一口茶,睥睨官场的眼神用在那兵部尚书身上都绰绰有余,更何况这毛头小子。
或许,把张三的事情告诉他,能将功补过呢……?
秦卿许在想到的瞬间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且不说这位脾气古怪的陛下会不会相信,就算相信了又能怎样。
打草惊蛇过后反而对所有人都不好。
这件事果然还得从长计议。
云初见当然知道他瞒着些什么,那副天子画像就能证明一切,可是秦家伙同江南道的具体证据并没有拿到。
哪怕拿到了他们私藏画像也没办法罚那么,现在再想把秦家除掉还为时尚早。
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如果现在处死秦卿许,对日后威慑群臣也不好。
还得从长计议。
“玉梅。”他朝门帘外喊道。
“将朕今早交给你的东西。”眼神再次集中在秦卿许身上。
“交给秦家二少爷。”
穿着干净利落的婢女垂头将那本册子呈到秦卿许面前。
秦卿许指尖刚触到名册封皮浸透墨迹的宣纸竟透着血腥味,这皇帝就是冲着威胁他而来。
那里面明明白白写着秦家包括自己在内的二百三十七口人,甚至具体到了旁系四代之后以及奴籍在秦家的下人共八十七人。
云初见平静地看着他逐页翻看,神色几乎看不出任何波动,唯有宽大袖袍下,紧贴紫檀木榻的左手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显出些许泛白。
心寒的同时也深感绝望乃至气极反笑,这不摆明了如果不从他,这上上下下二百三十七口人都得死吗?
这不是昏君是什么啊?
云初见染血的手抚过名册上淋漓的凌迟朱批,指尖蘸起那抹腥红,突然抹上秦卿许跳动的喉结。
“朕知你心中所想。”云初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入秦卿许耳中,沉稳如磐石,不容置喙。
“秦氏一门上下二百三十七口的福祉安危,而今皆系你一人抉择。”
染血的拇指重重碾过他颈脉:“朕所求,不过一位忠君之臣。”
帝王语调平缓,甚至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施予恩典的意味。
“你若忠心办事,朕便成全秦家几代人夙愿,脱去商字印,世代换得功名锦袍,登堂入室。”
“如若不然。”云初见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宣告般清晰。
“那这二百三十七个姓名,于朕而言,便不过是朱笔一勾的几行墨迹。”
那抹喉间血痕被他纤细的指尖拖长,直至衣襟内的锁骨,如一道未落铡的斩痕。
“这朱砂由太医府制,这就是朕给你的通行令。”
云初见睫羽极细微地一颤,随即归于彻底的沉静。
那份被勾起的暗影并未扰乱他分毫,反而像一瓢冰水无声地浇在心头,将他审视对方的眼神淬得愈加锋利和清醒。
影七利落地将人带下马车,如同执行过千百次那般精准冷硬,未多言一语,也未多看秦卿许一眼。
云初见收回目光,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敲了一下。
也罢,这秦家二公子是块璞玉还是顽石,且看他接下来如何取舍。
若是真能淬炼成形为我所用,倒也不算白白费这番心思。
这分明是裹着蜜糖的砒霜,秦家百年商户,根基在商道,若真如云初见所言脱商骨,那秦家还是秦家吗?
不过是依附皇权、随时可弃的走狗。
更何况,那染血的指尖划过喉咙的触感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