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傍晚,堡垒外围的能量传感器再次发出尖锐警报。
显示有大规模、高度集中的生物能量信号正在快速靠近,其强度和组织性远超以往。“又来了!”阳尘第一时间冲到观测口,脸色凝重。墨和时念也迅速赶到。
只见黑压压的丧尸群再次兵临城下,但它们并非混乱一体,而是隐约分成了两个阵列,彼此间甚至存在一种警惕的对峙。它们的气息相对稳定,眼中虽然仍有嗜血的红光,但多了一丝压抑的清明。
为首的几个异化体,身上的纹路已清晰如墨绘。其中一派数量更多,位于后方,躁动不安,低吼声中充满了不耐烦的攻击性,但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着,没有立刻冲上前。
就在这时,另一派最前方的一个异化体上前一步。它身形比其他丧尸更完整,面部扭曲程度稍轻。它张开嘴,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嘶吼,而是断断续续、沙哑扭曲、却足以辨认的人类语言:“皇…我们…需要…答案…”
它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但意思明确无比!“食物…不够…痛苦…还在…”它的发言像是一个信号,身后几个庇护派异化体也发出了类似的、含义模糊但能理解的词汇:“指引…”、“法则…”、“承诺…”
而那一派中也爆发出一个更加狂躁的声音,充满了怨恨:“废话!杀!吃掉…堡垒!力量…属于我们!”丧尸族群,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进化,甚至恢复了部分语言能力!
这意味着它们的意识更清晰,痛苦也更具体,诉求也更明确——无论是哀求,还是威胁。阳尘和时念都被这景象震惊了。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在深刻感知了族群的痛苦与分裂后,墨意识到纯粹的压制或单一的庇护都无法解决问题。他站在堡垒之外,身前是泾渭分分的两派丧尸。
庇护派眼中闪烁着哀求与最后的希望,它们的意念相对清晰:“指引…生存…”激进派则被本能与痛苦彻底吞噬,只剩下狂暴的嘶吼与毁灭的欲望,它们的意念混乱而尖锐:“毁灭…杀!”
墨的目光扫过它们,最终,一种深切的、超越了个人痛苦的觉悟在他眼中沉淀下来。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一个“停止”与“倾听”的姿态。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暂时压制了现场的骚动。
他的意念化为冰冷而清晰的宣告,回荡在所有丧尸的意识中,不再有丝毫犹豫或解释,只有不容置疑的陈述:
“你们的本能,我不再压制。”
“但这片废土之上,生存的法则并非只有人类。”
“从今日起,狩猎的目标,将是所有能动的血肉”
“若越界,我便予以终结。”
给予自由,划定界限。宣告完毕,他收回了那股强大的意念压制。
瞬间,所有丧尸群在短暂的迟疑后爆发出震天的咆哮!几乎立刻将嗜血的目光投向了附近的变异兽群,疯狂地扑了过去。
秩序在血腥中重建,一种残酷的、基于绝对力量的平衡得以确立。墨完成了这一切,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回堡垒。
他经过阳尘和时念身边时,没有看他们,只是极其平淡地留下一句:“解决了。”但阳尘和时念都看到了他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以及他眼中那片死寂的、仿佛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墨变得异常沉默。他站在观测窗前,望着外面那片因为他一句话而变得更加血腥和“活跃”的废土。阳尘试图和他说话,他只是摇头。突然,毫无征兆地,墨转身径直走向出口。
“墨?你去哪?”阳尘一惊,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墨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压抑:“…出去透口气。别跟来。”
他的力量轻轻一震,并非攻击,却轻易挣脱了阳尘的手。阳尘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那句“别跟来”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孤绝,让他愣在了原地。
墨离开了堡垒,消失在废墟之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尘越发不安。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出去寻找时,堡垒的门再次开启。
墨回来了。但他的样子让阳尘和时念瞬间屏住了呼吸。他周身的黑雾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和……污浊。那不再是纯粹虚无的“凋零”,其中仿佛翻滚吸纳了无数狂暴、痛苦、嗜血的负面情绪——那是整个丧尸群被释放的戾气!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甚至有些发紫,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压力。眼神不再是冰冷的死寂,而是一种极度疲惫、仿佛灵魂被无数双手撕扯后的空洞。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无形的重压。
“墨!你…”阳尘冲上前,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和不可置信,“你做了什么?!你身上…你吸收了它们的东西?!”
阳尘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要为那些甚至意识都不完全、只剩下杀戮本能的东西做到这种地步?即使他是它们的“皇”,这也远远超出了必要的范畴!
墨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抬起眼,看了阳尘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阳尘心痛——里面有痛苦,有承担,还有一种阳尘读不懂的…决然。“…没什么。”墨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只是…拿回了一点…本该由我承受的东西。”
他说得模糊,但阳尘和时念都瞬间明白了。他所谓的“不再压制”,并非简单的放任。他解放了它们本能的同时,竟将因此产生的、最狂暴的那部分精神戾气,通过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引导回了自己身上!
他给了族群表面的“自由”,却独自吞下了这份自由带来的、最毒的苦果。他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作为过滤这片废土暴戾情绪的容器。他没有背叛他的子民,他选择了一种更极端、更痛苦的方式,独自承担了一切。
阳尘看着他几乎被那庞大负面能量压垮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震撼。他终于明白,墨那句“解决了”背后,是多么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