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有祝千秋的一碗肉盖饭,下午的驳查,郎瑛至少在气势上没输阵。
算珠在手上上下拨动,她脑袋中的“顺天府”也在往复盘旋。
福顺公公临死前曾透露幕后之人是顺天府。
顺天府曾是陛下的藩地,自永乐八年北征鞑靼起,陛下常往来于京城与顺天府之间,属意迁都。
眼下她疑心黄册有谬误的也是此地,天下黄册驳查,后湖暂居官吏、国子监监生、上元及江宁两县匠役、户部拨的办事吏等洋洋洒洒近一千五百人,茫茫人海,人心难测,不知“顺天府”的背后力量能推动多少人暗中窥探、伺机行动。
复盘与福顺公公的过招,最令她生寒的是,福顺公公究竟是如何得知她计划用鬼伞投毒?
图谋的那晚,除了天地与祝千秋,她确信,无人能知。
难道是祝千秋为了苟活,临阵倒戈吗?
不会是他。
好似……只有一种猜测,后湖中潜伏着锦衣卫。
若真如此,近日她掀翻后湖的举动,未免过于招摇,简直是对他们明晃晃挑衅“来啊看我!你在犹豫什么?”。
郎瑛心思一乱,珠声叮咚,似乎算错了……算到哪儿来着?
右手一晃,算盘复位。
啪地刚拨动第一下算珠,裴停云不与她知会,便抽走黄册。
“妹夫,不问便取是为贼。”郎瑛揉了揉酸痛的手指,乐得清闲地由他驳查。
今日,号舍分派驳查顺天府大兴县,领取九册黄册,约九百九十户,拟于日落前驳查入库。
因由上午的“龙虫争霸”,两个号舍的驳查速度大大放缓,达成九册的预期似乎难矣。
裴停云启唇:“若存不该有的心思,倒不如抱紧赵侍郎大腿,休得牵连我。”
郎瑛心知肚明,他句句都在暗讽自己杀了福顺公公,拖他下水。可对着这张冷脸,她心头反倒升起一股邪火,偏要臊他一臊才痛快。
“抱紧赵侍郎大腿作甚,倒不如抱紧妹夫的腰。”看着裴停云眉心蹙起,郎瑛夹着嗓子,一声三转,腻味道,“毕竟腰缠十万贯呢。”
说罢,郎瑛将手探向裴停云的腰肌,那里藏着他半夜缚她的红绳。
噼啪——算珠连连相碰,裴停云眼睫轻颤,眸中流露着复杂神色,是狼王目睹领地被野兽侵占的嫌恶,亦是带着对野兽驱赶、吞噬的征服。最终,掐住她的手腕,甩了回来,撇过脸,极快地掀着黄册。
翻不到头,裴停云竟觉得一百一十户竟如山海连绵,一阅无边,恰如旁边玉人,百看难厌,又心生煎熬。
黄册带动的微风,裹挟着裴停云的甜香,丝丝绕绕,一下又一下地撩着郎瑛的鼻腔,挥散不去。
郎瑛努了努鼻子,待那股香味淡了,便痛快地取走裴停云手中的黄册:“妹夫,我只拨错了一个算珠,你刚可是错了两个,倒好意思抢了我的黄册,教我不连累你。”
“贼首!”裴停云盯着她,咬牙道。
郎瑛心道,原在记恨她说他的“不问便取是为贼”。
郎瑛驳完最后一户后,轻推黄册至裴停云书案:“妹夫在刑部历事,大舅哥怎敢为贼首,难道不怕步了陈冠发疯的下场吗?”
“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