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六护法”看到陈冠脚步虚浮地左歪右倒,指着他齐嚷道:“段大人,监生陈冠疯跑出来了。”
陈冠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茫然地不知身在何处,钉在原地,脸色死白,锤着脑袋蹲地嚎哭。
看到陈冠此模样,郎瑛心被盐水泡过似的,皴得厉害,纠缠着一阵心酸。
往昔皎皎如月的君子沦落至此痴憨形态,命运过于唏嘘,他在刑部经受了什么。
郎瑛快步上前,被裴停云一把拽住,眼神警示她勿动为宜。
陈冠身后的几点黑影越来越大,他的号舍友人追逐出来,觅到他的身影,将陈冠团团围住,又是哄又是架着喂了几粒药丸。
段绮正将一扇展开,罩着脸叮嘱几声,挥袖放他们走,又高声对远处库吏道:“叮嘱膳长,每日为监生陈冠烹条湖鱼养养身体。”
库吏应声转身去了龙引洲。
郎瑛另一只手扣住裴停云的手腕,捏住他的脉门:“在刑部观政的好妹夫,你看见陈冠心中何想?”
裴停云出神地看着远去的几人,放任手腕让郎瑛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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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号舍的冲突,闹得后湖人尽皆知,段绮正被“巧合路过”的同僚们嬉笑是“龙虫主事”,手握十二大将,威震祖洲。
臊得段绮正无心去膳房午食,端坐在库房上首,手执戒尺,对着十二人可汗大点兵,入部历事的,退回国子监;还在国子监的,滞留一年,以儆效尤。
老监生陶文谦重重叹气,留下婆娑泪。
段绮正直言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必将浓墨重彩地记入集讹簿,交予国子监处置。
国子监“六护法”颇有眼力见,听得段绮正如此说,便明了必不会有严罚,暗自庆幸当初打听了主事们脾性,使了点钱塞入这个库房,实在是明智之举。
“六护法”纷纷拥上去,捏肩捶背,倒茶吹凉,极献狗腿之能事,哄得段绮正斥责的话吞回腹中。
推开“六护法”的茶水、点心的轮番攻势,段绮正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众人一静,等候他的发落。
段绮正道:“事既因驳查末等值夜起,那边遂了你们的愿,这两日的后湖值夜交予尔等。”
茶盏啪地落地,摔个稀碎,茶水溅湿了段绮正的官袍。
段绮正上下嘴唇一碰:“你们号舍多加一日值夜。”
郎瑛与王蕴章低头呵呵呵暗笑。
段绮正皱眉道:“哪里来的鸭子叫?”
笃笃两声。
季逢春迈着四方步,悠哉从库房口走进来:“赶巧,路过这里,有何事引得你大动肝火?”
段绮正探头看了眼门口,挥手招来道:“徐大人,你也赶巧路过?一起吧。”
徐采和看到季逢春也在场,尬笑一声:“是呢……挺巧,季大人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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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徐彩和、季逢春的半道入场,段绮正斥责得愈加卖力,唾沫横飞后,便挥手放他们去膳房。
两个号舍皆误了饭食,只能捂着肚子以及耳鸣的耳朵打道回号舍。
“六护法”饿得只能比着“等死吧”的手势,下战书。
粟满楼勾着王蕴章和金桂的脖子,拖着尾音道:“爷爷们等你。”
至此,两个号舍人马分道扬镳,回去喝水充饥。
王蕴章火急火燎跑回号舍,念着:“蘑菇!蘑菇!肥肥的蘑菇!”
前脚踏入号舍门槛,后脚传出凄惨叫声:“我的蘑菇!谁拔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