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绵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迈进家门,柳一山闻声急忙迎上前来。
“绵儿,这又是去了何处?天色这般晚了才归来,爹都快急坏了!”
“爹……”青绵一言不发,只将整个人埋进父亲怀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
“这是怎的了?”柳一山轻抚她的后背,语气满是忧心,“莫非在外受了什么委屈?”
青绵只是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无妨的……歇息片刻便好。”
“你这般模样,叫爹如何能不忧心?有什么难处尽管同爹说,爹定为你做主。”
“真的无碍,爹。”青绵从父亲怀中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忽而轻声问道:“爹,若是有一日……哥哥回来了,您会不会很是欢喜?”
柳一山闻言一怔,面露不解:“怎的忽然问起这个?是想念兄长了?若岩儿尚在,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只是爹福薄,早已不敢再有这般奢望。”
“爹,若是有一天……绵儿也不在了,您会不会很难过?”
“傻孩子,胡说些什么!”柳一山声音蓦地哽咽,将她搂得更紧,“这些年来你我父女相依为命,你便是爹活下去的全部指望。若连你都没了,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青绵只觉心口如被针刺,却仍忍着泪轻声道:“那……若是我不在了,但哥哥回来了呢?”
柳一山细细端详着女儿,眉间凝起忧虑:“绵儿,今日这是怎么了?尽说些没由来的话。”
“真的无碍,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青绵强撑起一抹笑意,“爹爹还未用饭吧?我这就去给您做……”
她正欲转身,却被柳一山轻轻拉住手腕。
“不必张罗了。方才你李婶来过,说她家的大黑狗前日与野狗厮斗,不幸被咬死了,特地请咱们过去尝尝鲜。她知道你不喜用荤腥,还特意备了好几样素菜。你换身衣裳,我们这便过去罢,莫要让人久等了。”
“哎,好。”
青绵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略定了定神,便随父亲往李婶家去了。
才踏进院门,一只拴在院角的黄狗便冲着父女二人狂吠不止,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青绵却丝毫不惧,心下暗道:嚷什么,比你这凶恶千百倍的狼我都见过,岂会怕你?转念一想,狼与狗虽属同宗,性子却截然不同。狼性残暴贪婪,目空一切;狗却多温顺忠诚,护主顾家。
念及此,她又不由得想起齐府那头恶狼——不仅凶残贪婪,更好色成性,竟将主意打到了林婵儿身上。最可恨的是,他竟威逼自己前去说合……若真劝得林姑娘嫁于妖物,岂非害了她一生?若劝说不成,那魔头必然大开杀戒,血洗无辜……
这进退两难的死局,究竟该如何破解?
“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就等你爷俩开席呢!”李婶闻声笑着迎出院门。
“绵儿出诊方归,劳你久候了。”柳一山拱手笑道。
“绵儿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终日在外奔波。”李婶亲热地拉起青绵的手絮叨起来,“她柳叔,你也该为孩子的终身大事思量思量。能不出诊便尽量莫让她外出,姑娘家终归要许人家的。”
青绵涩然一笑,目光落向院中那只黄狗:“李婶,您家的大黑不是没了吗?这只是……”
“正是咬死大黑的那只!原是只流浪犬,常来讨食,也算熟面孔。两只平日处得倒和睦,不知怎的竟厮斗起来。大黑体弱,没熬过去……我见它孤零零的可怜,便留着看家护院了。”李婶叹道,“狗这东西,本就是由狼驯化而来,带些野性也不稀奇。”
李婶这话犹如一道电光劈开迷雾——是了!苍夜之所以想娶人间女子,无非是山中寂寥,早已无同类相伴。狗与狼本是同宗,性情最为相近,何不寻只犬代之?
“李婶,这条狗……能送我吗?”青绵眼中蓦地绽出光彩,语气也雀跃起来。
李婶与柳一山闻言面面相觑。方才还神色恹恹的青绵,此刻竟欢腾得像只得了萝卜的兔子,还突然讨要起这刚惹过祸的野狗来。
“李婶,求您了,就把它赠与我吧!”青绵扯住李婶的袖口,连声央求。
柳一山越发困惑:“绵儿,你平日总说出诊繁忙,无暇顾及其他,今日怎的忽然转了性子?”
“我……”青绵眼波一转,顺势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它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哥哥当年送我的那只小狗,心中实在割舍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