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张怀望一乐,抹平最后一片药糊,盖上一张油纸,“有今天的由头,你正好撂了挑子上京去,让他许雁昭也养你十年,别一个人发迹了娶个大房回来,叫你伏低做……”
“张怀望!”
路平一声暴喊。
张怀望闪电般退到墙边,熟练抄起药杵防身,却只见路平抖着腿下凳,捡回裤子腰带抱在胸前,整个人被欺负了似的,那双眼睛比兔子还红。
“不是吧……你真的?”
“真什么!”路平歪歪扭扭地穿裤子。
张怀望心说还能是什么,废话道:“我建议你静养。”
路平已挎上佩刀,走到门口稍停:“昨天走脱的盗印贼断了条腿,小心他上门找你接骨,看护好令堂!”说完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留张怀望站在原地,看看手中空了的药碗。
少顷,耸了耸肩。
是他治不了的病。
张怀望穿过庭院,去了母亲的东厢房,米南金一身素衣,正在清点祭仪,他略述了路平的来意,便又返回药库,走到里间一只采药的大竹筐前,脚尖轻踢了一下。
竹筐纹丝不动。
张怀望缓缓揭开上盖,光线漏进竹篾缝隙,半明半暗间,点灯般亮起一双乌黑的眼睛。
“走了吗?”
“没走。”张怀望刷地一掀盖——
筐中人立刻缩回脖子,捂住自己的脑袋,紧紧团成了一个蛋。
“胆小鬼……”张怀望嘴角动了动,“逗你的。人八成还在附近盯梢,但至少不在这院中了。”
“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筐中人噌地抬起头,明显吓白了的小脸上,两颗黑眼珠越发莹亮,嘴唇也红得鲜灼,像小狐狸画人皮,偷来般的好看。
张怀望顿了顿,张开自己五指一比,脸才有他巴掌大。
“……我就开了。”
“你你你……!”
“你夜闯我家,压坏一片纸衣纸马,还害我兄弟挨了板子,我没把你当场交出去可谓仁至义尽。”
“喂什么?喂一斤什么?”
“?”
三查县头号通缉的盗印贼原来是个文盲?
片刻的错愕,张怀望换上一副对待病人的春风态度:“是说,我对你好不好?”
“好呀。”
乔不见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里一合计,从昨晚到今天,张怀望又帮他藏身,又给他医腿,也就不计较刚刚吓唬他的事,美滋滋地单腿从筐里蹦起来,努了努手腕上的麻绳:“那人都走了,这个能给我解了吗?你放心,我真不偷你的药。”
他不知道这麻绳是张怀望做的两手准备,万一见势不好,直接就把他交给路平,还以为张大夫只是怕他一个人待着,随手偷点什么名贵药材。
干这行嘛,受点猜忌难免的,乔不见理解。不过他是个有操守的贼,自来只喜欢漂亮东西,比如赵家的白玉章。百草堂的药斗子他也翻过一遍,都太丑,不兴偷。幸好张大夫本人不丑,比他偷过的画都好看,还不用偷,白白给看,这不是送上门的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