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扶着林小满往回走时,鞋底碾过墙皮碎屑的声响总缠在身后,让林深忍不住频频回头,仿佛黑暗里藏着双眼睛,正跟着他们的脚步移动。直到转角处那扇挂着“医务室”木牌的铁门出现,所有人的呼吸骤然顿住。
医务室的门板虚掩着,诡异得很。先前路过时这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此刻却从门缝里漏出青白冷光,像停尸房的无影灯;可凑到窗口去看,里面又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一明一暗的反差堵在心头,倒让人觉得什么东西在门后等着,刻意留出这道“邀请”的缝隙。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再拖下去恐怕所有人都会死。
赵磊率先走向前,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消毒水混着陈腐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眉头拧成疙瘩:“真要进?万一里面藏着那长脖子东西……”
“不进还能怎么办?”陈曦的指甲掐进他胳膊,目光却飘向林小满。
离那扇渗血的铁门远了些,林小满倒清醒了几分,没再喊着“开门”,却反复喃喃“沈老师在等”,眼神发虚地盯着医务室门板,手腕上先前被拖拽的痕迹格外扎眼。林深将校徽塞进她掌心,金属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下,总算没再往前扑。
就在这时,走在队尾的苏晓晴突然拽住林深袖口,指尖冷得像冰:“看拐角!黑影里有人!”
众人循声望去,走廊尽头只有青灰应急灯的光晕,哪有半个人影?
“你是不是吓糊涂了?”赵磊皱眉,刚要开口再说,却见苏晓晴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片空无一人的阴影。只有她看得见,一团裹着黑雾的人形正缓缓飘来,断腕处滴着落在地上便消失的黑液,飘过陈曦身边时带起一阵让她莫名发抖的寒意,最终径直穿过医务室门板,半透明的轮廓在铁门上“渗”出一道淡黑指印,如同墨滴入水般晕开。
“它进去了……”苏晓晴的声音还在发颤,“之前它指的路是对的,裴照影肯定也来过这里。”
林深摸了摸口袋里校徽的棱角,冰凉感顺着指尖爬进心脏。他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医务室,又回头瞥了眼魂不守舍的林小满,终于咬牙推开铁门:“我先进,你们跟紧,别碰任何东西。”
门轴发出“吱呀”的尖啸,如同濒死生物的警告,刺破了走廊的死寂。
医务室被浓稠的阴影裹着,只有走廊的应急灯斜斜切进一道青灰光线。淡绿窗帘朽得发脆,被穿堂冷风卷得簌簌抖,帘后诊疗床的白床单黄得发黑,边缘凝着暗褐色硬渍。办公桌霉斑爬满桌面,蓝色座椅破了个洞,发黑的海绵露在外面;最右侧的旧衣柜门关得不严,缝隙里渗着刺骨的寒气,柜内黑黢黢的,像张等着吞咽的嘴。消毒水混着朽木与霉菌的腥气扑面而来,冷意顺着脚踝往上爬,每个人踏入时都忍不住瑟缩。
这哪是校医务室,分明是个被黑暗腌透了的铁匣子。
昏暗里,倾倒的药柜滚出几瓶泛黄的药,玻璃碎片在冷光下闪着尖刺的光。林深的目光最先落在靠墙的铁皮柜上,柜顶摆着台旧收音机,机身蒙着厚灰,唯独调频按钮泛着淡光,像是刚被人动过。
“别碰!”周野举着相机要凑过去,被林深一把拉住。
他弯腰从药柜旁捡起双裂纹累累的橡胶手套,指尖撑开时,橡胶摩擦的“咯吱”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戴上手套触向旋钮的瞬间,一丝微弱的电流刺痛顺着指尖窜上来,拧动的刹那,收音机里爆发出刺啦的杂音,夹杂着模糊的哭腔:“救……救我……”
苏晓晴吓得攥紧林深的袖子,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别慌。”林深稳住手腕继续调频,杂音渐渐退去,先是个学生男声带着颤音:“别怕,沈老师说……吃了这药,就看不见它们了。”
紧接着是个女声:“可章主任让我们盯着黑影看,说这样才算‘合格’……”
最后,一道冷硬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安静!储藏室里不许说话!”
话音未落,收音机突然像被掐断电源般哑了,只剩电流的余响在耳膜上嗡嗡震。可没等众人缓过神,电流杂音竟又冒了出来,这次清晰地传出两道成年男人的对话。
一道憨厚的男声带着疲惫:“不知道是不是累到了,这几天总听见储藏室里有人在哭,夜里睡着都能被吓醒。”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跟着响起,带着不耐烦的敷衍:“哭个屁!就是野猫吧,这种废弃地方老有野猫跑过来生崽,别自己吓自己!”
“这是……我爸的声音!”陈天一僵住了,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他踉跄着扑到收音机旁,耳朵几乎贴在机身上,“是他跟工友聊天的声音!我在家听过他和工友打电话,就是这个语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两道声音真切地从收音机里飘出来,带着农民工特有的粗粝感,绝非幻觉。周野举着相机的手都在抖,镜头对准收音机,屏幕里只有蒙灰的机身,却录下了清晰的对话。
周野很是不解地皱着眉:“这收音机怎么会录着天叔的话呢?这都过去四年了……”
苏晓晴突然浑身一震,指着收音机上方的空气:“黑影在抖!它怕这声音!”
在她的视角里,原先穿过了医务室门口的那团黑雾正剧烈翻涌,断腕的黑液滴得更急,直到“章主任”的声音再次隐约传来,黑影猛地向后飘退,撞在墙上化作一缕青烟,只在墙皮上留下个淡黑掌印。
“连残影都怕他……章主任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她喃喃着,指尖冰凉。
“不对……章主任?老章?”苏晓晴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他以前是这学校的老师?”
“不止。”陈天一面色沉沉,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颤抖,“他一开始就没离开过旧校舍这片区域。”
“留在这里,肯定是为了当年的事。”林深摩挲着收音机边缘,“大概率是场实验。我和晓晴之前在办公室找到过线索,老章没那么简单。”
“可一个教导主任,怎么压得住八个学生失踪?”周野还是不解,“家长闹起来,他根本顶不住。”
林深没接话,只想起裴照影左胸口处别着的那枚“墟”字徽章,眉头拧得更紧。
这背后,恐怕不止老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