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寻踪囊的主人已找到,留在此处毫无意义。想通这几点后,落从眠侧过身,抬脚便走。才刚走两步,匆忙离去的耿秋林竟风风火火折返回来,掠过他们,径直往太师椅的方向走去。
落从眠脚下一顿,脸上闪过几不可察的冷意,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准确来说,是新鲜的血腥味——
退回去,重新在原先的位置坐下来,文麒不明所以,跟着一起回了。临舟涯也慢悠悠地回了原位。
耿秋林囫囵喝了几杯茶水,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等缓过气后,这才哑声道,“各位,实在抱歉,适才本公子有事耽误了一阵。”
他假意眯着眼扫过堂内,忽然指着门旁的落从眠,“门口那位,就你长得入本公子的眼。就从你开始吧,先作两句诗给我听听。”
作为清谈会的主持者,竟不告而别,擅自离开,将这般重要的场合当作随意嬉戏之地。众人见对方如此不要脸面,打算与其彻底翻脸。一名灵官方欲斥责,却被一股沛然的话势止住了脚步。
“好啊。”落从眠忽然说话,像丢什么垃圾般,冷冷扔了几个字,“丹楹氍毹似立仙,美轮美奂映騃子。”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俯头低笑。
耿秋林见众人反应是耻笑,刚想发难,但转念一想,“立仙”二字却是货真价实地在诗句里。旋即蜣郎转丸般,顺势谄笑道,“好!好诗!公子真是才貌双全,若能结识公子,那便是耿某一辈子的福气啊!”
言毕,他连忙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饰,迫不及待道,“呃,公子。现下用膳时辰将至,不如同我一起去吃个便饭,如何?”
落从眠还未说话。临舟涯也站起了身,眉毛一挑,饶有兴致道,“别着急走啊,本官忽然有了兴致,也作了两句诗,不如耿少爷听完再走?”
耿秋林贼溜溜的目光在落从眠身上来回打转,脸上写满了垂涎与肖想。他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连声催促道,“少卖关子,快说快说!”
临舟涯慢悠悠地走至柱子旁侧,双手抱臂,肩膀抵过去,嘴角轻扯,“案几玉盘落小珠,美轮美奂照清艳。心荡漾,惜哉男儿郎。”
此话一出,堂内霎时像炸开的锅,气氛一下高涨起来。众人纷纷看向临舟涯,七嘴八舌的,也不知在说什么。但心中所想一致:遥遥谷的灵官之首竟是个断袖?!还有还有,这诗的角儿可不能落下,视线一移,又转到落从眠身上。
就这样,无数道目光在临舟涯和落从眠身上交织,都快把二人看穿了。
先前那位捧着瓜瓤变草药的男子双手一摊,立马站起来,喊住文麒,“诶,小兄弟。你瞧瞧,我说的没错吧!”
临舟涯听若未闻,仍盯着落从眠。那双深邃如夜的乌眸,闪过一丝未尽的余兴,他又道:“这位公子要与临某吃酒,但本官不愿捎上你,耿公子就请自便吧。”
出了耿府,不待临舟涯开口,文麒站出来,眉目横飞瞪着他,“多谢大坏蛋的‘好意’!请恕我家公子不奉陪!再见!哼!”说完快步跟上出了门便径直离开的落从眠。
临舟涯笑盈盈地看着二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吹出一声口哨,是那名一直跟着临舟涯,但自耿秋林消失后又不见踪影的侍从,对方从一处隐秘处走来,拱手道,“大人。”
此时的临舟涯蓦然变了一副面孔,冷声道,“清谈会未结束,本官还不能离开。你走一趟耿秋林离开后去的地方。”“是!”侍从应了声,再次神不知鬼不觉隐去踪迹离开。
另一边,落从眠带着文麒径直去了祠堂。文麒率先上前推开门,一股浓重祭祀的香火气霎时扑面而来。
紧接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牌位赫然撞入眼帘,它们密密排列,静立于长桌之上。每一块灵牌皆黢黑无字。犹如其下无主之魂,看似骇目惊人心扉,实则一片孤凄苍凉。
文麒拿出一把香,点燃后,插在前排的香炉,将剩下的三根香递给了落从眠。他歪着头,犹疑道,“公子,那个什么……耿秋林,身上有血腥味,我们不管了吗?”
落从眠接过,往中间的香炉一插,淡声道,“姓临的手下悄无声息离开,似乎知道是什么事。他故意在众人面前侃我,也是找机会出来找他的手下。”
文麒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叉腰,忿忿道:“大坏蛋,找人就找人,怎么能说出如此不堪入目的话?!”
落从眠对对方所言置若罔闻,仿佛未曾入耳。他冷静地分析道:“他与你素未谋面,却费尽心机把寻踪囊放到你身上。如今寻踪囊已被毁,恐怕会再找机会靠近你。”
他顿了顿,又问:“那日你从悦心楼跃下时,可曾做了其它的事?”
见落从眠神色颇为严肃,连忙细细回想。片刻后,仍是摇了摇头。
“知道了。”落从眠视线落在虚空,道:“用完膳,你便出去玩。晚上不用修炼,玩够再回来。”
文麒立马双目锃亮,“真的?那我可以去找二虎、徐龙他们一起玩儿吗?”
落从眠“嗯”一声,道:“我跟申婆婆知会一声,让她把你的晚饭留着。”
见文麒又在歪头思考。落从眠打断他,“但你晚上回来时,先不要进门,在门口等着。”
文麒更加疑惑了,“为何?”
落从眠淡声道:“等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