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一次用歌尽影生竟然是在这个叛徒身上,她甚至还要庆幸对方是黄名而非红名。
但无论如何,此次将计就计的谋划总算成功了。
只是……
照月抬头望向西面,血色残阳挂在天边,而更严峻的考验,还在长安。
不久,往长安送信的申屠笑回来了。
“照月姑娘与军师所料不错,那安贼果然妄图先发制人,污蔑我苍云军勾结奚人,幸而公主亲笔书信已先一步送至圣上案头,你们没瞧见那个弹劾薛帅的侍御史的脸色……哈哈,虽然我也没能亲眼所见……”
申屠笑摇摇头,继续道:“又过了几日,颜真卿颜大人便呈上了薛帅所写有关狼牙的奏疏,揭发那安禄山狼子野心,且我离开长安之前,已与押解那卢卫都入京的王大哥打了照面,有此人作证,安禄山谋反之事便是板上钉钉……”
风夜北打断他:“阿笑,你可曾听闻陛下对此事有何反应?”
“若只是公主之事,圣上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责骂了安贼急功近利,但在狼牙军事泄以后,圣上大为震怒,直接宣了安禄山进京领罚……军师与照月姑娘为何皆是这种表情?”
照月与风夜北对视一眼,又问他:“申屠将军可知那卢卫都是如何叙述安禄山行事的?”
“这……”申屠笑摇摇头,“我只知他被关了起来,禁止任何人探视。”
照月又问:“关于奚族与苍云‘演武’一事,那位又是何态度?”
申屠笑皱眉回想:“据颜大人说,圣上对此练兵之策颇有褒奖,还命钦差至此犒赏我等与奚人勇士,公主亦得了不少赏赐。”
宜芳公主同样在场,闻言先是松了口气,却在看到风夜北与照月脸上神情之时没了笑容:“照月姑娘,风军师……此事可有何不妥?”
风夜北只是摇头,追问申屠笑:“圣上可有推广练兵之策,让我等与奚族保持和睦之意?”
申屠笑谨慎思索片刻,摇摇头:“并未听闻。”
“哎呀!”风夜北扼腕叹息。
申屠笑恍然,愤愤道:“先前照月姑娘所言顾虑我亦知晓,本以为安禄山谋反之事板上钉钉,陛下又乃盛世明君,当不会怀疑我等忠心……难道我们和奚族联手对抗狼牙军之事,还是引起陛下不满了吗?可若不联合奚族,苍云同袍死伤之苦,又该诉诸何处?”
照月叹了口气:“这枚钉子终究还是种下了,或许日后将会成为敌人攻讦苍云军的借口。”
“当初定下此计之时,其中利害我等已然知晓,姑娘不必因此自责。”燕忘情拍了拍照月的肩,“若无这一时周全,又何谈后患?而今已是最好的局面。”
宜芳公主面色惨白:“为何……为何如此?不论苍云还是奚人,皆为自保,难道……”
照月轻轻摇头:“公主须知,官场上并无清者自清一说,政治也从不是非黑即白之物。”
这世道弱肉强食,空有一身清白傲骨而无力量傍身,恐怕只有以身殉道一个结局。
“至少短期之内,圣上对我等最多只是疑心,日后之事且行且看,公主莫要过分担忧。”薛直安慰道,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从今往后,我苍云与奚族恐再不复当日雁门立誓之谊。”
风夜北摇摇头,补充道:“亦不能突然割席,否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申屠远愤愤道:“既如此,只愿那安禄山被施以严惩,方能解我心中之恨!”
然而余下诸人面上神情皆不乐观。
又过几日,有宦自长安来,带着唐皇的圣旨与赏赐,也带来了关于狼牙的消息——
“先平卢、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之子安庆宗私自组建狼牙军,离间奚族与大唐,谋危社稷,以谋逆罪论斩;其父安禄山虽教子无方,御下不严,然戍边辛苦,屡建奇功,坐失察罪,罚俸一年,罢范阳节度使;原北平太守史思明检举罪人安庆宗有功,擢范阳节度使……”
好一个安禄山!好一个史思明!
照月摇摇头,合上了初次得见的圣旨。
这个结果自然并不乐观,但……也不算出人意料。
若是龙椅上那位能死在开元年末,此时或许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惜她终究还是来得太晚,长安亦是可望而不可即,但若论及日后……且走着瞧吧。
当以死谢罪之人,她一个也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