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人营地,首领帐中。
照月顶着众人让她头皮发麻的目光,将头饰面挂脚印一通拆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李无衣刚要开口,却不知被谁扯了一把——戏还没演完呢。
“放肆!怎可如此对菩萨说话!”李延宠呵斥道,望向照月的目光中仍旧带着丝明显的敬畏与惊惶。
更令他惶恐的是,这“菩萨”反而转过身冲他拱手一礼,岂不是……
岂不是折他的寿吗?!
“首领见怪,我并非什么菩萨仙子,不过一闲散江湖客,方才假借神佛名义,亦是权宜之计。”照月在周围人怀疑的眼神中肃容道,“然幻象是假,来意却为真,方才所言亦为真。”
她指向一旁被燕疏影和白晴联手制住的阿会苏,沉声道:“我言此地有妖魔作祟,只是妖魔不在他处,而在人心。”
“呸,你这——唔,唔唔!”那阿会苏听她坦言自己只是装神弄鬼,瞬间神色大变,张口便要拿奚族话骂人,却被白晴干脆利落地堵上嘴,只能可怜巴巴地向首领和长老求救。
阿古达木用锐利的目光扫视过营帐中与照月隐隐站在一处的“俘虏”们,冷哼一声:“你们不是商队,是那雁门关上的唐人守军。”
李延宠顿时拍案而起:“好啊,尔等屡屡挑衅我族,此次更是——”
雪亮刀光划过,转眼间锋刃相撞的脆响便已起伏数次,最终以奚族人被齐齐压制作结。
李延宠怒道:“尔等唐人背信弃义,就算我们死在这里,帐外还有我奚族万千好儿郎,你们这些狡诈的罪魁必要为我们偿命!”
“首领不必为我们担忧。”照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随意抛了抛,似笑非笑道,“我们带来的粟米味道不错吧,可若我说那粮车另有玄机,每辆车中都藏着这个——”
“神机雷?你什么时候——”李无衣定睛一看,瞬间变了脸色,猛地看向照月,却只见她对自己眨眨眼,递了个故弄玄虚的眼神。
另一边的付云煖则悄悄做了个手势,按下同样心生惊愕的苍云众人。
要不是她作为这场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对照月的计划所知更多,怕也是这种反应。
想当初这姑娘随手拿出一颗神机雷的时候,她和忆眉也都吓了一跳呢,还私下猜测过这古怪的长歌弟子到底有多少稀奇玩意儿。
照月面上从容自若,实则心里隐隐发虚,毕竟她只有十颗神机雷——穿越前交帮会订单出的,日常放在物品快键栏,每周混攻防的时候用。
这也是她手里为数不多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了,毕竟背包仓库都没解锁,快捷栏里除了神机雷就是许愿树、香膏、小推车之类的休闲玩具……总不能靠凭空变出的推车把人撞死吧。
帐中的奚人全都警惕又愤恨地看着照月手心的黑色圆球,气氛凝滞间,一道华服身影忽然站起身,缓慢却坚定地走到照月面前。
“这位……姑娘。”宜芳公主有些好奇地望着面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迟疑道,“我观姑娘不是心狠手辣之徒,又与苍云军一道……圣上命我出降奚部,乃是为双方睦邻友好,以免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她站在帐中,悲悯的目光缓缓划过每一张脸,最后又看向照月:“今日之事,可有误会?”
照月也望着这个纤细消瘦却气度不凡的身影,暗暗在心里赞了一声,笑道:“公主容禀,装神弄鬼乃是权宜之计,先兵后礼亦为迫不得已,为只为奚族与苍云军可暂时摒弃前嫌,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
李延宠冷笑一声:“哼,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那我只问首领,”照月看向他,“公主方才所言和亲之用意,首领可有异议?若要首领从大兴兵戈开疆拓土与百姓生生不息安居乐业之间择其一,二者不可得兼,首领又会作何选择?”
李延宠闭目不言,照月又看向一旁的阿古达木和几位有权参与决断的奚族勇士:“长老是何想法?诸位勇士呢?”
“首领。”宜芳公主忽然唤了他一声,“首领可知我今天本打算交予你的书册有何用?”
她柔声坦言:“远嫁至此的确非我本意,我心中也的确常觉悲苦,然既担此重任,我虽才疏学浅,却也愿效文成先祖,牧民生息,使我大唐与奚族和睦相处,故月前常翻阅典籍,试图找到使奚族自给自足之法……”
乌日娜接过宜芳手中书册,将它翻开放到首领与长老面前,离开时还自以为隐蔽地狠狠踩了阿会苏一脚,惹得疏影和白晴莞然失笑。
“若真有此法……”李延宠语气艰涩,“若真有此法,我自是愿族人安居乐业,可是……”
他忽然抬起头对面前的苍云军怒目而视:“可是!是你们唐兵先行挑衅,多次扰我安宁,伤我儿郎,如今却要倒打一耙了吗?”
“我等愿以苍云军旗为誓——”付云煖斩钉截铁道,“自我大唐与奚族议和,又派公主和亲之后,我苍云从未有一兵一卒私自进犯奚族!”
“挑起战乱的分明是安——”李无衣忽然睁大了眼睛,似为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心惊。
照月拊掌,旋身对随她前来的苍云将士一礼:“还请诸位将军见谅,照月此前对过往经历有所隐瞒,未能坦诚相待,实属情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