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不去想他昏迷中的呓语,无法不去想那夜贴近的体温,更无法不去想我们之间那彻底颠倒的“始作俑者”。
是我先招惹的他。
那我招惹他之后,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像毒蛇,盘踞在心口,日夜啃噬。
又过了几日,宫中内侍突然登门,带来了宫中最好的伤药和补品,还有一句口谕:太子殿下宣林侍郎入宫觐见。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换上朝服,束紧腕间纱布,遮住那道狰狞伤口,随着内侍再次踏入宫门。
东宫寝殿药味淡了许多,添了清冽的檀香。
萧临半靠在软枕上,墨发未束,披散在肩,衬得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深沉,此刻正静静地看着我走近。
殿内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下,合上门。
寂静无声。
我垂眸,依礼下拜:“臣,林倾,参见太子殿下。恭贺殿下康复。”
声音在空旷的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僵硬。
上方没有立刻传来“平身”的声音。
他沉默着,那沉默像实质的压力,落在我的脊背上。
良久,才听到他开口,声音因久病初愈而略显低哑,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冷峭:“林侍郎此次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公事公办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指尖微蜷:“臣份内之事,不敢求赏。”
“份内之事?”他轻轻重复,尾音拖长,带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闯宫、毁墙、擅用民间邪术、惊扰圣驾……林侍郎的份内之事,倒是别致。”
我喉头一哽,抬起头。
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感激,没有温情,甚至没有熟悉的厌憎。
只有一片沉沉的、审视的冷然,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说……一个对手的破绽。
心脏像是被那目光刺了一下,骤然收缩。
先前所有混乱的、羞窘的、甚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冀,瞬间冻结成冰。
果然。
那一切不过是他昏迷中的错觉。
醒了,便还是那个太子萧景湛。
我重新垂下眼,声音更冷硬了几分:“臣鲁莽,请殿下降罪。”
他又沉默了。
殿内只闻更漏滴答,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我几乎能想象他此刻的神情,必然是带着那种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嘲弄。
“降罪?”他终于又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林侍郎舍得一身剐,把孤从鬼门关拉回来,再治你的罪,天下人该如何议论东宫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