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是如何踉跄着走出那吃人的地方,如何推开那些或真或假的关切与探究,如何回到这座只剩下冰冷回忆的府邸。
书房里,那只干枯的香囊静静躺在案头,像一句无声的嘲讽。
我盯着它,眼前晃动的却是羊皮纸上那力透纸背的、熟悉的字迹--“自愿归顺”。
自愿。
好一个自愿。
萧景湛,你的傲骨,原来终究是假的。在生死、权势面前,也可以轻易折断。
也好。
真的也好。
我闭上眼,任由一种死寂的麻木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心口那块地方,像是被整个剜去了,空落落的,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冷风。
恩断义绝。
从此他是北漠的“萧安达”,我是南朝的罪臣未明、笑话一桩。
再无瓜葛。
我将那枚冰冷的东宫符信和暗卫名单锁进书架最底层的暗格,钥匙扔进了后院枯井。这些他“恩赐”的、用以“保全自身”的力量,如今只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和耻辱。
朝局果然如萧玦所愿,迅速滑向他掌控的轨道。太子“叛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扩散,先前所有支持东宫的势力遭到无情清洗。
雍王一派气势如虹,在陛下病重不能理政的情况下,几乎把持了朝堂。
我称病不朝,闭门不出。府门冷落,无人问津。偶尔有旧日同僚偷偷递来消息,无非是劝我“识时务”,向雍王示好,或许还能保全性命前程。
我看着那些字条,只是冷笑,随手丢进火盆。火光跳跃,映着我苍白麻木的脸。
前程?性命?
若他都能叛,这世间还有何物值得留恋?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钝刀割肉。我迅速消瘦,形销骨立,整日对着窗外那株在秋风中凋零的石榴树出神。
有时会恍惚觉得,那十个月的煎熬等待,那短暂的和解温存,都不过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梦魇。
直到那日深夜。
万籁俱寂,只有秋风刮过屋檐的呜咽。我浅眠中忽然被一阵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惊醒。
不是风,像是……瓦片被轻轻踩动的细碎声音。
有贼?还是……雍王派来灭口的人?
我悄然握紧了枕下藏着的短刃,屏住呼吸,隐在床帐的阴影里。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半开的窗户滑入,落地无声。身形高大挺拔,即使在黑暗中,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那黑影在房中稍作停留,似乎在适应黑暗,随即精准地走向我的书案。
他并未翻动任何东西,只是伸出手,极轻地拂过案面,指尖在原本放置香囊的位置停留了片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