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不相信,卫瑶像是下定了决心,徐徐道:“只因奴婢想起幼时还有一位姨母,她待奴婢颇为慈爱。此番冒险,不过是想看看能否找到姨母。”
“你被卖的时候,年岁多大?”
“五岁上下。”
“十余年过去,你还记得清?”赵舟樾有些质疑。
“记得清楚。”卫瑶轻轻笑了笑,唇角弯起:“姨母说,等我长大了便嫁给表兄,她说这话时,正把糖葫芦递给我,表兄却抢了就跑,我还气了一整天呢。”
说起这些旧事,她脸上多了些鲜活气,可落在别人眼里,无端让人感到烦闷。
赵舟樾沉默片刻,又问:“你姨母住在何处?”
卫瑶想了想:“约莫在信都城的南边,姨母姓张,表兄姓李。在姨母家院外还有棵老槐树,夏天总落一地的槐花。”
“我会派人核查。”他语气微沉:“若你有半句虚言……”
“不敢!”卫瑶急忙打断:“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是奴婢当时太害怕了,才做下糊涂事。”
她又往前挪了半步,语气恳切,带着些惊惶:“姨母一家定是安分守己的人,求将军明察,不要因奴婢而治罪他们。”
“我还不至于累及无辜。”赵舟樾看了她一眼。
话落,他对侍卫说:“带她下去,好生看管。”
卫瑶行了一礼,起身时目光未有停留,循着进来的路退了出去。
跨出厅堂门槛,廊下的风便卷着些凉意拂过,她眉宇间那点刻意维持的柔缓渐渐淡去,眼底的惊惶也收了干净。
卫瑶方才说的那些话,倒不是假的,都是“阿遥”藏在心底最深的记忆。
已是第二次跟这人交谈,她暗自揣度,摸出了点路数,这位将军倒不是完全不近人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舟樾看向松平问:“方才她说的都记下了?”
松平利落道:“属下都记清了。”
“着徐锐去查,尽快。”赵舟吩咐道。
翌日,天色未明。
信都城已然素幡招展,一片肃穆。巨大的铭旌在最前方引路,上面用金线绣写着先帝的谥号。
禁军一路开道,卫澄穿着粗麻丧服,被簇拥着走在丧仪队伍的最前面。在他身后,是三副梓宫,都裹着明黄的棺罩,由众多精壮的杠夫抬行。
文武百官都穿着缟素,跟在仪仗后面步行。
队伍拉得很长,绵延好几里,脚步声和压抑的哭声混在一起,夹杂着僧人和道士诵经超度的声音。
沿途道路早就扫干净了,设了不少路祭棚,沿途百姓皆伏跪送行。
赵舟樾站在四方馆外,因他是外臣,对着仪仗深鞠一躬,便站在一旁目送。
日头慢慢升高,皇陵的影子终于出现在远处,周围环绕着苍松翠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