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七月,盛夏如同一个巨大的、热情过头的蒸笼,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蝉鸣声嘶力竭地趴在行道树上,叫得人心浮气躁。
冷气充足的咖啡馆里,林砚用力搅动着眼前的冰美式,杯里的冰块哐当作响,仿佛是她内心怒火的声音具象化。她今天穿了一件极其亮眼的荧光绿吊带裙,衬得她肤色愈发雪白,也让她脸上那副“我很不爽”的表情更具杀伤力。
“我真他妈是瞎了眼!”林砚猛地放下勺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贺昭那个王八蛋!他居然敢放我鸽子!放我鸽子就算了,还敢骗我说是家里老爷子急病!结果呢?结果有人拍到他半夜在郊区那个新开的盘山路上跟人飙车!副驾上坐了个小网红!”
江岁声捧着一杯冰柠檬水,小口啜着,试图给自己降温,也被林砚的火气烤得有点蔫。他听着林砚痛斥贺昭的“恶劣罪行”,从言而无信到玩世不恭,再到审美低下。
等林砚暂时告一段落,气息稍平,江岁声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安慰:“其实……作为男朋友来说,他这些行为确实有点……”他斟酌着用词,“……不合格。”
“男朋友?”林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漂亮的凤眼瞬间瞪圆,声音拔高,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侧目。她猛地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语气里的荒谬感,“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了?!”
江岁声被她问得一懵:“啊?你们不是……?”那天在夏柏家,他们俩那样子,难道不是……
“是个屁!”林砚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身体靠回椅背,抱起胳膊,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嘲讽和某种奇异自豪感的冷笑,“我们就是纯洁的情人关系!懂吗?各取所需,及时行乐!我生气的点在于他欺骗我,以及品味滑坡!而不是他有没有尽到什么狗屁男朋友的义务!”
“……”
纯洁?但情人?
江岁声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无法理解这种高级的、脱离了传统关系框架的情感模式。半晌,他才喃喃道:“……还能这样?”
“不然呢?”林砚挑眉,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成年男女,你情我愿,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散伙。搞那么多条条框框,累不累?”
江岁声看着她理直气壮、甚至有点“尔等凡人不懂”的表情,只能由衷地表示:“……叹为观止。”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夏柏】:在哪里?
很平常的一句问话。江岁声也没多想,以为是日常的关心,随手回复了过去。
【江岁声】:和林砚在淮海路这边的咖啡馆。
【夏柏】:嗯。聊完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对话看似平常地结束了。
然而,不到二十分钟。
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门口的风铃发出一串急促凌乱的脆响,几乎要被扯下来。
一个高大挺拔、穿着骚包印花衬衫的身影带着一身滚烫的热浪和低气压杀了进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是贺昭。
他显然来得极急,额前的短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平日里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一双桃花眼锐利地扫视全场,精准地定位到林砚他们这一桌,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目瞪口呆的江岁声,直接拉开林砚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身体强势地转向她,手臂“啪”地一声撑在她椅背上,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包围圈。
“砚砚,”他开口,声音因为急促和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紧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林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慢条斯理地搅着她的咖啡,语气凉凉:“哦?贺少不是家里老爷子急病,忙得脚不沾地吗?怎么有空来这小小的咖啡馆?走错地儿了吧?”
“我那是……”贺昭语塞,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狼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语气忽然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骗你!但我那不是怕你知道了更生气吗?那女的就是一朋友带过来的,我压根不认识!我就上去跑了一圈,十分钟不到就下来了!真的!我发誓!”
他急吼吼地解释,一边说一边试图去拉林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