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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第2页）

“确实，你快别张那个口了，我们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为的是老了能过几年好日子。你可别让我们跟你一起背房贷！”

爸突然烦躁地眨了几下眼，然后站起身，从裤子口袋摸出一瓶眼药水，往两只眼睛里各滴了几滴，他仰着头，以防眼药水流出来。

“总共还差几万？你公婆那边能出多少？”妈迟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还差七万，他爸妈一分不借啊！”

“那你让杨益迦试试跟你大姑姐和你小叔子那里能借多少？”

“我大姑姐那儿，就别想了，人家离婚了，三个孩子全都她带着，她前夫也不给生活费，她还得我婆婆接济呢！我小叔子的话，什么都听她老婆的，我妯娌那个人，又精明、会算计、生怕自己吃一点亏，她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借到手的。”

“那要不你跟你姐和你弟借点儿？”

“我姐跟我的关系多么的形同虚设，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瞧不上我，跟我说话就没有不带刺的时候，老是讽刺我穷、混得差，不管我干个啥，她都能指手画脚、挖苦我半天！我找她不是自取其辱吗？我弟呢，他也刚买完房，有三十年房贷等着他还呢。我能朝他张口吗？”

“哎呦，那怎么办呢？要不然你们就再等等，再攒上两年钱再买？”妈出主意道。

“不是……妈……您让我跟这个借跟那个借，您手头不也有些积蓄吗？借给我挪对挪对不就行了？我们是跟您借，不是要，等我们周转过来，争取一两年之内就还您，最多两三年。”

妈犹犹豫豫、迟迟疑疑的，没开口，爸先说话了：“我就最怕你们这种借钱的了！你二姨和你大舅，早以前跟你妈借了些钱，十来年了，拖拖拉拉，跟扯鼻涕似的，差点没要回来，最后还少还了几百！到现在一有人跟我提‘借钱’这两个字我就头疼！”

“我二姨和我大舅，跟我能一样吗？你把你亲闺女跟你小姨子、大舅子比？你觉得我会白嫖你们的钱吗？”

“闺女更不能借！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有好多子女借了老子钱不还的真实案例。说白了，借钱给子女，就相当于把我盆里的水倒到你盆里了，最后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了！”爸说。

“要不找你二姨和你大舅借借看？毕竟咱们以前帮过他们，看看他们能给借多少。”

“自家有菩萨不拜，叫我去求外庙的佛？亲生父母都不给借，让我去找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感情生疏的姨和舅？”

“对呀！那怕啥？”妈说。

“说实话，你就不该跟我们张口，想都不应该想。我们从前几年开始，就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了，靠着你们每个月给我们打点儿钱维持生活。我和你妈吃好喝好少生病、少麻烦你们、少往医院里送钱，就是我们对你们姐弟三个能做的最大的贡献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如果我和你妈生一场大病，你们是不是得几万几万，甚至是十几万地往医院里砸。所以说，目前我们能为你们做的最大的事就是保养好身体，尽量少让你们为我们花冤枉钱。其它的事你们就不要指望我们这两个老不死了！我们手头是有点儿钱，但是那是我们自己要花的，有钱抓在手里，心里踏实也高兴，想吃肉买点肉，想喝酒买点酒，想抽烟买包烟、想嗑瓜子买包瓜子。要是把钱给你用了，我们又得精打细算过日子了，这舍不得买那舍不得买的，那可太难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想要啥自己去奋斗吧！可别指望我们了！我们不成天找你们要钱，你们就高兴地偷笑去吧！还指望我们能帮衬你们呀？说实在的，往后我们活一年就少一年，我们现在就是该认认真真地享福、一心一意地享福，再不抓紧时间享福就进棺材了。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有任何想指望我们的想法了！”爸说。

这时，从院子里传来几声“空—空”的咳嗽声，伴随着鞋底擦过地面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快从院子移到了屋里，来人是邻居魏大成，看到玛妮回来了，他寒暄着问了一句，又顺带调侃玛妮爸吃得不错，接着就说正事了。“我哥要找几个人明天去他的青椒地里去摘青椒，一个人一天给150块，你们两口子去吗？”

“不去不去！”爸摆着手摇头。

“咋不去呢？去呗！你们两人都去，一天总共挣300呢，三天就是900了，在村里，可不是天天都有这么好的活儿。摘青椒的活儿又不累，而且天气预报报得未来三天都是阴天，天气还两块，轻轻松松就把钱挣了！多好啊！”

“那也不干，地里再凉快，哪有家里凉快！我前半辈子受苦受够了，所以从金条毕业那天我就发誓，这辈子谁都不能再给我一点苦受了。人生后半程，我除了享受生活，啥都不干了！”

“还是应该接着干！咱多干点儿，子女负担不就轻点儿吗？”邻居劝道。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我能把我自己哄高兴了就不错了！”

“真不去？”邻居问。

“那还有假？你问问他妈去不去，我反正是不去！”爸抬头看妈。

“你不去那我也别去了，我不得在家给你做饭嘛！再说，我前几年把干农活儿穿的衣服全扔了，我总不能穿着孩子们给我买的这么贵的衣服去干活吧！”妈捏着胸针上的那颗珍珠说。

邻居见没希望，败兴地走了。

这时，三个盘子已经空了两个，只有最后一个盘子里还剩下一点肉丝。

“爸，你也不给我妈留点儿，不问问杨益迦吃不吃，自己就吃光了！”

“你妈她不吃！她每回都这样说！她不爱吃好的！你女婿想吃的话，晚上再做！”

“我妈每次说不吃，还不是她想着你让着你，想让你多吃点儿？你怎么就不能也让让她呢？”

“哎呀！她说她不想吃，那就是她真的不想吃，我就都吃了，我才懒得搞那些脑筋急转弯！每次饭上来了，你们要吃就赶紧来吃，你们不来吃，那就是你们不饿、不想吃，别等着我谦让你们、给你们留！我可不想费那闲心思！”

“可是每次都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吃呢，就全都被你吃光了！”

“那怪谁？怪你们自己慢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