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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第1页）

玛妮把婆家人打她的事打电话告诉了杨益迦。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玛妮在早上进婆家前，就将手机开启了录音模式，因此婆婆公公和她的争吵，她一字不落地录了下来。她把录音发给了丈夫。因当天赶巧是周五，杨益迦一挂断电话就从网上抢了一张高铁票，准备连夜赶回老家。“妈，我今天晚上回去。”他给自个儿亲妈发了一条语音。

夜深了，一向都秉持早睡早起习惯的婆婆这一夜却并不睡，一直等着她的儿子回来。当她听到大门外有响动，知道儿子回来了，马上趿着鞋跑到大门口，将儿子截住，拉到了大门外，接着就是一阵哭诉。“儿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婆婆委屈巴巴的模样，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她瘪着嘴，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那般发颤，“我知道有的女人怀孕了，性情会变，会变得神经质、脾气大、不讲理，但是我没想到你媳妇的变化会有那么大，我又没惹她，她进门对着我就是一顿骂。我能理解她孕期情绪不稳定，但是情绪再差也得尽量克制啊。你说白天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就蛮不讲理、张牙舞爪的，一点儿我的面子都不顾及。她怀孕了，作为婆婆，我也特别想好好照顾她，但是她现在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她边说边用袖口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手故意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带着痰音和哭腔的语气饱含着委屈，让人忍不住就要去同情。没等儿子开口，她又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弯下腰咳得脑袋都要碰到了脚尖。等她终于咳完了，虚弱地将脑袋钻进儿子的怀里。

“妈，辛苦您了！让您受委屈了！”杨益迦摸着母亲的头，动作里透着心疼。

等杨益迦进了玛妮那屋，并未睡着的玛妮起身开了灯，接着又躺下，她没有看丈夫一眼，脸上依然挂着难消的怒气。

杨益迦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妻子的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看着她的身体翻过来又调过去，像油锅里正被人用筷子夹着翻面儿的鱼。

妈知道夫妻俩有话要说，起身去另一个没人的屋睡去了。

见妈走了，玛妮终于忍不住先发声了，“你就不说点儿什么吗？”“你让我说什么呀？你现在怀着孕，说不得骂不得的！”“杨益迦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什么骂我什么啊？你认为是我的错，是我有问题是吗？要不是我怀着孕，你现在就要跟我翻脸干架了是吗？我知道你的态度了，你向着你妈！你认为你妈对！我的丈夫，我以为我叫你回来，你能明辨是非为我伸张正义，能为我撑腰说话，没想到却是给你妈搬回来个救兵！”玛妮苦笑，那笑苦涩又僵硬，仿佛是用胶水粘在脸上的，“我还一句话没讲呢，你就已经向着你妈了，就已经站到你妈那边了！唉！也怪我，怎么能忘了，你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你们才是有血缘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

“玛妮，你别在这儿话里藏针、明褒暗贬的！我向来都是帮理不帮亲！”

“嗷？你的意思是你妈有理？”

“她有理没理你都不能那样对她啊！”

“我怎么对她了？”

“人家玩个扑克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休息你的去，你扔人家牌干嘛？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让她以后在村里人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吗？噢……你一回来，别人连气都不能出了是吗？你以为你是王母娘娘啊，要什么排面？噢，合着你一出场，就得三呼六拥的？”

“杨益迦，我发给你的语音你没听吗？怎么吵起来的你不知道吗？你现在在这儿质问我！”

“我听了呀！我不仅有你们吵架的音频，我还有你们吵架、打架的视频！”

“你妈发给你的？噢……我知道了……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拍了视频，发给你妈，你妈又发给你的吧？你妈在你面前恶人先告状了吧？哎呀！我真是小看你妈了，比宫斗剧里的太后都老谋深算啊！”

“玛妮，你说话别那么难听！”

“喂，姓杨的，你爸和你妈都打我了，我都不能为自己申辩几句吗？只许他们州官放火，不许我这个百姓点灯啊！”

“那人家为什么打你？你不反思吗？”

“音频、视频你听了也看了，为什么打起来，你还用问吗？杨益迦，你是耳朵聋了、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

“你不找茬儿，能打起来？”

“我找什么茬儿了？”

“你扔我妈的牌干啥？人家玩会儿扑克怎么就不行了？怎么？你一出现，天王老子都得俯首称臣为你端茶倒水啊？

“我为什么扔她的牌？她奸诈狡猾、谎话连篇、逃避责任、说话难听，竟然想让咱俩离婚；我孕吐这么严重，她一天都不想照顾我，编造各种借口和理由推诿；宁跟那些老女人打扑克说闲话，也不帮我！我看她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让她把以前买给她的东西还回来，她说变成屎尿了，让我上茅坑里掏去！你不觉得她过分吗？”

“那些东西都是你心甘情愿给人家买的，你能怪人家吗？你寄回来，难道让人家扔了吗？你以为人家想要你的东西啊！有的东西我爸妈都根本用不上，是你自己觉得他们需要，而不是他们真的需要。人家没让你对人家好，很多时候都是你自己主动的。你对别人好就好吧，你还有目的，有所期待，希望别人对你也像你对人家那么好！你跟人家签合同了？凭什么要求人家对你好！还是法律规定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得对你好了？”

“你意思是你爸妈那么对我，是对的？”

“他们怎么对你，那是他们的事。咱们能决定得了吗？你既然回来了，你就入乡随俗，尊重别人的爱好、习惯和做事风格。你自己好好休养，只要他们饿不着你渴不着你，不就行了吗？你管那么多想那么多干嘛？”

“反正你横竖就是觉得是我的错，你爸妈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杨益迦，你就这么是非不分吗？你一句都不去说你爸妈，却在这儿鸡蛋里找骨头地挑我毛病。你要是心里有点儿公正公义，你去说你爸妈去！”

“玛妮，我跟你说实话吧！在此之前，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打过架，你一来，这又吵又打的，你说是谁的问题？”

“是啊！你们家没爆发过大的矛盾和冲突是因为你爸是个土匪，你们一家人都怕他，处处迁就他、忍着他、让着他！你们都不敢揭竿而起！你妈也不是什么良民，你们嫌她麻烦，不想惹火烧身，所以不和她一般见识，所以你们家才一直呈现出和平的假象！”

“那祥云呢？你看看祥云，嫁到我们家的时间比你久多了，她跟我爸妈连架都没吵过！”祥云是杨益迦的弟媳。

“那是因为祥云厉害，你爸妈不敢欺负人家。你看你弟媳，整天端着个架子、绷着个脸、不说话、不干活、不跟人笑、一脸冷漠、不好接近、对婆家的人不共情、不帮助、不搭理！不高兴了，还拿着刀跟你们嚷！气场强大！不所以你们一家人都尊重她、捧着她、哄着她、不敢招惹她、对她好得不得了。我呢，自从嫁到你们家，把公婆当亲爸妈，把姑姐、妯娌、大伯哥当亲兄弟姐妹，在你们家，善良热情、跟你妈抢着干活、对你们有求必应、有忙必帮、对你们关心备至、体贴周到，结果呢，你妈你爸反而觉得我是个软柿子，瞧不上我、不尊重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什么过分的话都能说出来！”

“人家怎么就不尊重你了？你要是不扔我妈的扑克牌，会有后面的事吗？”

“看看，又归咎到我的身上了！我今天总算是恍然大悟了，一个人要想在婆家活得好，就必须要像你弟媳那样，要做到自私自利、无情无义，对婆家的人要冷若冰霜、爱答不理！在婆家，越冷漠无情，气场就越强大！不像我，跟你们说说笑笑，对你们掏心掏肺，搞得我自己一点儿气场都没了！到现在被公婆轻视、欺负！”

“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把自己说得跟个救世主和活菩萨似的。不过也好，你觉得自己好就行！”

“我以为你回来了会护着我，会心疼我，没想到你没有一句话是向着我说的！是我幼稚了，我忘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外人！早知道这样，我绝对不会叫你回来！你现在就走吧！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了！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郑玛妮，你讲点儿理吧！这大半夜的，你让我往哪儿走？”

“你想上哪儿上哪儿去！反正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现在就走！”

“这是我自己的家，我凭什么走？”

“好，该走的人是我！我走！我现在就走！”玛妮立马要下地。

“好！我的祖宗呀，我走！我上我爸妈那屋睡去！”杨益迦说着就去了，留下玛妮在屋里气得哭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