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希一把拉住喻文州,扬手在手心幻化出一根白绫,小心翼翼地将他左瞳蔷薇色的眼睛遮住,随手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可以了。”
喻文州这回倒不急着走了,回头看了看温和的王杰希,顿了片刻才问道:“王杰希你也相信我是‘罪孽之子’吗?”
“苏沐秋不是因你而死,你活的这十八年来也从未出过任何灾患,异色双瞳是‘灾祸之子’一事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大可不必太过介怀。”
“可这么想的到底也只是少数罢。”喻文州自嘲的笑了笑,“不然你也不必怕我出事而替我遮住这只眼睛,我父母也不会将我一出生就遗弃。”
王杰希轻皱起眉头道:“凡人未得道便拘泥琐事,不研学便易轻信流言。山下的民众淳朴却也愚钝,当年你父母将你弃于山下也无非出于畏惧,并非你本身之过。关键在于你自己作何想。”
喻文州微怔,僵硬的脸这才有了些许松动,神色微缓看向王杰希,释怀道:“怪我太拘泥于往事了,多谢星君教诲,这便告辞。”
王杰希目送着那抹靛蓝执伞的身影越走越远,雾蒙蒙的雨很快将喻文州的身影吞没,眼中这才逐渐深邃起来,吐出的话语夹杂着深沉的叹息。
“苏沐秋,你倒是去的干净。等他知道了真相,那时,又当如何呢……”
珞珈山外的小镇常年受苏沐秋布雨的福泽,田地收成一直都不错,居民也不少。正逢绵雨不断,原本热闹的街市在此时也变得尤为凄清。
喻文州暗自叹了口气,本就是想来这热闹的街市缓一缓压抑的心情,如今可倒好,街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摊子。
刚转身欲离,一只脏乎乎的小手就扯住了喻文州的衣摆,拦住了他。
小手的主人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骨瘦如柴,浑身都湿哒哒的,像是冷极,抓着他的手还在打颤。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满含乞求。
“大哥哥,打赏我点饭吃吧。我几天没吃过饭了,肚子饿。”
喻文州无声打量了这个孩子良久,缓缓蹲下了身,轻道:“走吧,我背你回去吃饭。”
绘着向阳花的纸伞在雨幕中打着转,掉在伞面上的雨珠便顺着竹骨的伞撑如玉珠一般往下坠落。
喻文州一路往珞珈山上的橙秋苑走,面色清冷温润,薄唇紧抿,也不说话。
“大哥哥。”
“嗯?”
“大哥哥的眼睛,是怎么了吗?”
喻文州的脚步一顿,而后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往前走,轻描淡写地说道:“小时候受了些伤,落了疤,瞧着怪吓人的,就遮了起来。”
“那现在还疼吗?”
“还好。只偶尔会觉着疼。唔?”
一只小手倏地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左眼,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摸一摸,疼痛就会分担给我一点,这样大哥哥就不会那么疼啦。”
孩子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喻文州没有回头,可在他的想象中,背后的人也该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神情无意识放缓,他柔和的低喃了一句:“嗯,这样就不疼了。”
下了一天的雨渐渐停了下来,乌云散去,澄澈的夜空中露出皎洁的月亮,月光成纱,宁和地披在饭饱睡熟的孩童身上。
“第一次见你往苑里带人,还是个孩子。”
王杰希坐在苑中的凉亭里,端着杯热茶,一边赏月,一边同坐在他身边的喻文州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