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气息喷洒耳廓,酥麻发痒,石韫玉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忍住要踩他一脚的冲动,抿唇看着画。
朱红蜿蜒,勾勒出剩余榴花细节。
良久,画毕。
顾澜亭松开手,端详画作,笑意更深:“甚好。”
石韫玉松了口气,退到一旁,离他远远,紧张问道:“奴婢可否退下?”
顾澜亭打量着她慌乱神色,温和颔首:“去吧。”
石韫玉稍微安心,行礼退下。
回到耳房,她即刻收拾好包袱,跑去厨房给张厨娘说了一声。
张厨娘不可置信,随即含泪道喜,从柜子里拿出两身针脚细密的男子衣裳,说是亲手做的,虽不昂贵,却不打眼,适合出了府穿。
石韫玉心下感动,离开时悄悄在她屋里的花盆下,放了几枚碎银子。
顾澜亭阴晴不定,但好在为人大方,她这段时日又攒了二十多两银子。
回到澄心院,她一夜辗转难眠。
翌日清晨,顾澜亭的随从果然送来一纸文书。
她捧在手中看了又看,确认官印无误,登时欣喜若狂,唯恐顾澜亭反悔,急匆匆便要离去。
刚出院门,恰遇顾澜亭也正出来。
他身着天水碧莲纹直裰,手拿山水画扇,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见石韫玉出门,他上下略一打量。
她未着锦衣,发间也无珠钗,虽荆钗布裙,素面朝天,却更显清艳。
再看她挎着的包袱,俨然是一点都没带他为她置办的衣裙首饰。
顾澜亭兴味盎然,心说还真是个不贪图富贵的。
见她神色匆忙,不由挑眉笑道:“这般急切?”
石韫玉心里一惊,垂首道:“归家心切,望爷体谅。”
顾澜亭打量着她冷淡的脸色,也不恼怒,只笑道:“正巧,我也要出府办事,同行一段吧。”
石韫玉不敢忤逆,点头应下,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上游廊,顾澜亭放慢脚步,侧首道:“为何离那么远,爷能吃了你不成?”
她无奈,只好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一路心弦紧绷,目光却不自主流连于这困了她八载的深深庭院。
盛夏天光明媚,一花一木皆熟悉。
路过转角的白玉兰花树,花瓣如雪飘扬落下,映着朱红栏杆。
她恍惚想起刚入府时,还留有现代的习惯,不慎冲撞了主子,被罚跪于此。当时自娱自乐,安慰自己夏日也能雪落肩头,还不用干活。
八年光阴,将近三千个日夜,这府中每一处砖石,都有她战战兢兢的足迹。
曾因思念家乡彻夜难眠流泪,也曾躲在莲池畔的柳荫下偷得半日清闲。
那些谨小慎微的晨昏,那些强颜欢笑的侍奉,如今想来,竟如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