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宅大院之中,倒也并非人人皆如顾澜亭那般心狠手辣。容氏虽惯在后宅周旋,但到底存着几分慈悲心肠,行事尚留余地。
顾澜亭因遇刺负伤,圣上特准他在家中将养半月,再行返京。
眼见他休养的时日一天天过去,距启程只剩八日光景,却始终未提及放她出府之事。
石韫玉几番试探,皆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言语间滴水不漏,教人摸不透心思。
待到只剩五日之期,仍不见他有丝毫放行的表示,她心下愈发焦灼,坐立不安。
这日午后,她终是忍无可忍,行至顾澜亭书房外,轻叩门扉。
“进。”
里头传来顾澜亭清润的嗓音,她心中忐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抬眸望去,只见顾澜亭临窗提笔作画。
他身着月白直裰,墨发以一根青玉簪松松挽就。午后天光透窗,映得他侧颜如玉,一双桃花眼微垂,矜贵斯文。
见是她来,顾澜亭把笔搁在青玉笔架上,唇角微扬,朝她招手:“来。”
石韫玉依言近前。
顾澜亭指着案上宣纸:“你且观此画如何?”
石韫玉低头细看,心下蓦地一跳。
是一副完成了八分的花鸟画。
画中是一株繁茂石榴,花红似火,灼灼欲燃。然则榴枝之下,却悬着一只精巧鸟笼,笼中困着一只燕鸟,羽翼微敛,仰首似望笼外榴花。
画意明艳中透着森然。
她后脊发冷,斟酌片刻,摇头道:“奴婢愚钝,不善品画,但爷的丹青,定是极好的。”
顾澜亭轻笑,忽起身绕至她身后,俯身贴近:“既如此,与我一同将此画完成,可好?”
石韫玉只觉头皮发麻,慌忙侧身退出他怀抱,垂首道:“奴婢手拙,恐污了爷的墨宝。”
“无妨。”
顾澜亭笑意不减:“好歹主仆一场,陪我画完,权当留个念想。”
石韫玉闻言一怔,倏然侧首仰面看他:“爷的意思是……允奴婢出府了?”
顾澜亭颔首:“已命人去府衙消了你的奴籍,换良籍文书,明日一早便能送来。”
闻言石韫玉心口狂跳,几乎压不住雀跃神色,忙垂眼屈膝谢恩:“谢爷恩典!”
顾澜亭目光绕过她欣喜的面容,慢条斯理道:“莫急,陪我画完这留念,自当放你离去。”
为求脱身,石韫玉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顾澜亭示意她执笔,随即自身后覆上,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背脊。
他一手稳住她的肩,另一手则握住她执笔的柔荑。
衣袂交叠,檀香混着男子气息将她包裹,她浑身一僵。
他手心温热,手指修长有力,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手,带动笔锋在纸上徐徐游走。
顾澜亭引着她画,嗅到她身上如兰似麝的香气。
他垂眸看她,只见美人睫毛轻颤,那截露出衣领的雪颈微微绷紧,耳垂已染上薄红,恰似白玉生晕。
他喉结轻滚,忍住想触碰的冲动,俯身贴近她耳畔,低柔道:“握笔要稳,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