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带着石韫玉回了院子。
至晚霞满天时,府中设下家宴。花厅内灯火通明,正中紫檀八仙桌上摆着松鼠鳜鱼、蜜汁火方、龙井虾仁等十来样精致菜肴,丫鬟们侍立左右。
顾澜亭坐在老夫人下首,石韫玉立在他身后执壶布菜。
席间他与父亲谈论朝政,石韫玉始终安静侍立,只在适当时机为他斟酒布菜。
舟车劳顿几日,此时又站着伺候人,腰腿酸痛不已。
她正神游太虚,顾澜亭忽侧首道:“回去歇着罢,这里有其他下人伺候。”
石韫玉微怔,抬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她心知顾老太太最重规矩,这般宴席未散就离去实在于礼不合。
但顾澜亭都开口了,她没道理受这个罪。
石韫玉福身谢恩:“谢爷体恤。”
她轻步退出花厅,隐约听得里头传来二太太带笑的嗓音:“哎哟,咱们亭哥儿如今可真会疼人。”
接着是顾澜轩促狭的轻笑:“竟不知大哥这般怜香惜玉。”
她轻轻撇嘴。
是啊,会疼人,疼得要掐死人家。
*
回到澄心院,她独坐片刻,从行囊中取出支扬州带来的一对錾花银镯,用帕子仔细包好,往后厨寻张妈妈去了。
此时厨房正值忙碌时分。
管事妈妈眼尖,见石韫玉穿着月白绫衫款款而来,忙堆起笑脸迎到门口:“凝雪姑娘怎么到这等油烟之地来了?”
石韫玉浅浅还礼:“我来寻张妈妈说几句话。”
管事妈妈会意,立即对正在灶前熬汤的张厨娘道:“老姐姐快去罢,这里有我们呢。”
张厨娘这才看到石韫玉来了。
她眼睛一亮,带石韫玉回到自己住处。
间耳房狭小整洁,炕上铺着青布褥子,窗台摆着两盆花。
石韫玉展开帕子,“这是在扬州瞧见的镯子,想着正适合您。”
张厨娘接过镯子,眼眶微红:“难为姑娘还惦记着。”
两人说了会体己话,准备走的时候,石韫玉握住她粗糙的手,轻声道:“或许不日我就要出府了。待妈妈日后也出了府,我定当好生奉养。”
张厨娘愣了一下,抚着她的发鬓叹道:“好孩子,只要你日后过得好便好。”
石韫玉笑着点头:“会好的。”
天下之大,她不信她过不好。
张厨娘似乎透过面前这张娇美的笑脸,看到了已故的女儿。
大爷把凝雪收了房,当真会轻而易举放手吗?
*
家宴散后,老夫人与容氏将顾澜亭唤至颐寿堂叙话。
堂内陈设古朴,正中悬着幅山水画,两旁挂着泥金对联。地上铺着回纹锦毯,当中设着一张紫檀罗汉床。
老夫人捻着佛珠,缓缓道:“方才那凝雪,就是之前在厨房当差,被你收房的丫头?”
顾澜亭颔首:“正是。”
容氏摇着缂丝团扇,若有所思:“她可还懂事?”
懂事?顾澜亭想到这女子的狡黠,唇角弯了一下,“尚可。”
容氏眉头舒展,笑道:“你如今也二十有三,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娘替你相看了几家闺秀,都是书香门第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