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韫玉重新登车,因着顾澜亭与护卫多有负伤,一行人暂往附近驿馆歇息。
请来大夫诊治过后,歇了一夜,翌日方至码头,改走水路返回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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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几日,很快到了杭州。
杭州府衙后宅正堂内,顾家老少齐聚一堂。
正堂面阔五间,当中悬着御赐匾额,下设檀木翘头案,两旁各列四张圈椅,椅上铺着青缎坐垫。地上四角各摆着冰鉴,凉气袅袅。
主位坐着的老太太身着沉香色比甲,头戴珍珠抹额,两鬓斑白,慈眉善目,正是顾澜亭的祖母。
老夫人素日在灵隐寺吃斋念佛,闻得孙儿遇刺,急得连夜下山,直等到他归家方才安心。
左下首坐着顾澜亭的父亲顾知风和母亲容氏,右下首则是二爷顾知远携家眷。
几个小辈侍立两旁,锦衣华服,珠环翠绕,好不热闹。
二房长子顾澜轩摇着折扇,先笑道:“大哥在扬州又立了大功,这一回京,怕不是又要连升?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好生吃顿酒。”
二太太王氏拿绢子掩着嘴笑:“偏你嘴快,你大哥如今是圣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岂在乎这一顿酒?”
说着她看向容氏,佯装好心:“话说亭哥儿仕途坦荡,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嫂子该好生帮操持门亲事才是正经。”
容氏面不改色,笑道:“轩哥儿也十九了,该好好准备科考,早点立业才好成家。”
王氏脸色一僵,“是这个理儿。”
顾家两房,澜字辈就三个男丁,容氏的两个儿子一个官至三品,一个娶军营历练,听说也很得重视。
就她的轩哥儿文不成武不就,成日斗鸡走狗,流连秦楼楚馆。
顾澜轩见火要烧他头上了,赶忙将扇子一合,拍手道:“听闻扬州出美人,大哥这一去……”
话未完,便哈哈笑起来。
顾澜亭在扬州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谁不知?不知内情的,都只当他是陷了温柔乡。
顾老夫人忽然捻着佛珠道:“听说哥儿收了个通房?”
容氏忙回道:“老太太消息灵通,确有此事。原是不合规矩,只是……”
老夫人微微颔首:“本不该未婚就收房,只是这孩子向来不近女色,如今肯开这个窍,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她顿了顿,又叹道,“既然如今开了窍,你便多操心些他的婚事,趁他回京前相看妥当。”
“媳妇省得。”容氏应道,“已相看了几家,都是书香门第的闺秀。”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厮进来禀报:“大爷回府了!”
俄而,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见顾澜亭身着玄色暗纹直裰,腰束玉带,笑意盈盈走进正堂。
他身后半步跟着个身着月白杭绸比甲的姑娘,始终垂首敛目,正是石韫玉。
“孙儿给祖母请安。”
顾澜亭含笑行礼,又向父母、叔婶问安。
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拉过他的手上下打量,连声道:“亭哥儿,让祖母好生瞧瞧。那天杀的贼人,伤势可要紧?”
顾澜亭温声安慰:“不过是皮肉伤,劳祖母挂心。”
这时几个小辈都好奇地打量着石韫玉。
那顾澜轩更是看痴了。
只见美人鬓发如云,杏脸桃腮,一双秋水眼潋滟,身形窈窕,娇媚晃人眼。
顾澜轩心中忮忌,暗忖这般绝色,竟叫大哥得了去。早知府里有这样的美人,平日里该多来走动才是。
石韫玉感觉到这人目光肆无忌惮,黏腻的令她浑身不适。又不能直接瞪回去,只往顾澜亭身后挪了一小步。
顾澜亭似有所觉,侧身将石韫玉稍稍挡在身后,轻飘飘看了眼顾澜轩,拱手对祖母道:“一路风尘,容孙儿先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