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奇迹最终没有发生。九个月后,Bianchi还是离开了。
消息传来的那一刻,Lavelle的世界彻底崩塌了。那个他一直追逐、一直渴望其认可的背影,那个他所有别扭和尖锐的源头与参照物,消失了。永远地。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哭声里是绝望的、孩子般的痛苦,是所有伪装被彻底撕碎后的痛楚。
Charles找到了他。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沉默地走进去,坐在蜷缩在角落里的Lavelle身边,然后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
Lavelle没有抗拒,他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回抱住Charles,眼泪浸湿了他的肩膀。
Charles天真地以为,共同经历的极致悲伤或许能真正融化隔阂,他们的关系能从此走向缓和。
但他错了。
悲痛过后,Lavelle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并没有变得柔软,而是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封闭。他将Bianchi的离去转化为一种近乎自毁的、燃烧生命的动力。他把全部精力、所有情感都疯狂地投入到了赛车中。
那不再仅仅是野心,更像是一种献祭,一种逃离,一种用极限速度来麻痹痛苦、并试图连接那个已逝之魂的方式。他的天赋因此被磨砺得更加耀眼,也更加危险。
十九岁,他以惊人的速度升入F1,加入了法拉利车队,他的首秀震惊了围场——不是因为夺冠,而是那近乎野蛮的驾驶风格和与他年龄不符的老辣超车。他像一道带着伤痛的闪电,撕裂赛道。
Charles在看台上,和Lorenzo一起。他戴着耳机,紧紧盯着屏幕上Lavelle的车载镜头和排名变化。他的心跳随着Lavelle的每一次惊险超车而加速。
当Lavelle最终以P6冲过终点时——对于一个新秀首秀,这已是不错的成绩——Charles由衷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骄傲,有欣慰,但也有一丝复杂的、被Lavelle如今的状态所引发的忧虑。Lavelle的眼神,在头盔下,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开得太疯了。”Lorenzo在一旁轻声说,眼睛里没有了往常的笑意,只有凝重。
Charles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告诉自己,要更加努力。他有一个目标,一个他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目标:他要进入法拉利,他要成为Lavelle的队友。不是作为对手,而是作为……作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作为一种默默的守护,一种他始终未曾放弃的、想要“拯救”他的执念,又或许,他只是想离那个冰冷而痛苦的灵魂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Lavelle几乎从不主动联系Charles,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赛车和自我隔绝。
但Charles也没有放弃。他采用了另一种方式——他不再寻求热烈的互动,而是选择了一种安静的、持之以恒的“存在”。
他开始不请自来地去Lavelle的家。一开始,Lavelle的助理会礼貌地阻拦,但Charles总是坚持,或者说,Lavelle似乎也从未真正下过死命令拒绝他。渐渐地,Lavelle习惯了他时不时地突然出现。
通常,Lavelle要么在模拟器前,要么在健身房,要么干脆不在家。Charles也不打扰,有时只是放下一些他觉得Lavelle会需要的营养品或小东西,有时就只是在巨大的、空旷得有些冰冷的客厅里坐一会儿,仿佛只是来确认这座华丽的堡垒里并非空无一人。
然后,是Lavelle的比赛之后。他参加了车队和赞助商组织的庆祝派对。Charles知道,Lavelle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他会去,因为这是“需要”。Charles处理完自己的事务,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Lavelle位于摩纳哥的公寓。
他用Lavelle之前默许他留下的门卡打开了门。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城市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下模糊的光影。
“Lav?”Charles轻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
他熟练地打开几盏柔和的壁灯,脱下鞋子,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向卧室。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更暗。
他推开门。借着门外渗入的微光,他看到Lavelle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甚至连衣服都没完全脱掉,上身的衣服皱巴巴的,脸上带着疲惫和酒精渲染后的潮红。显然,派对结束后,他是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Charles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他。
睡着的Lavelle,收起了所有尖锐的刺,褪去了赛场上的凶狠和日常的冷漠。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平日里总是紧抿着、吐出刻薄话语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平稳。
他看起来像个孩子,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脆弱的柔和笼罩着他。一种汹涌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柔情击中了Charles。
这么多年的追逐,这么多年的忍耐,这么多年的心疼和不解,在这一刻汇聚成一种深沉而复杂的情感。
他小心翼翼地趴在床边,凑近那张毫无知觉的、安静睡着的脸。他慢慢地、极其轻柔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了Lavelle温热的脸颊上。
那是一个包含了太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安慰、崇拜、心疼、或许还有……从少年时期就悄然埋下、却一直被拒绝和争吵所掩盖的、更深刻的情愫。
一触即分。
Charles迅速抬起头,脸颊烧得厉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半是庆幸,另一半,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罪恶感。
他就这样趴在床边,借着微光,久久地凝视着Lavelle的睡颜,仿佛要将这一刻,这个偷来的、宁静而亲密的瞬间,牢牢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