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逃犯,都是不能见光的人。
二人风餐露宿,白日避开官道走小路,夜里宿在破庙或山坳,轮流值夜。
一路上,少年宽袍广袖,身姿翩跹,纵使青衫微皱染尘泥,通身气度仍似昆山片玉,不掩其光。
宁禾看着他临溪净面饮水,仪态若白鹤理羽,又低头看自己沾泥的牛皮靴,脏污的裤腿衣袖,简直郁闷。
这人怎么不似逃亡,跟出来游山玩水似的。
她随便洗了把脸,把水囊灌满后抱着剑,不耐烦催促:“快点。”
“马上来,劳宁娘子久等。”
少年玉面沾水,回首温笑,眼眸映着天光,如水中浸玉。
宁禾把继续催促的话咽回去,默默别开视线。
对美人总是多几分耐心。
谁叫她好色。
段沉玉爱洁,坐下要铺旧衣裳,能不踏污泥水洼就不踏,若是下了雨实在没办法,等到了河边也一定要清洗一番。
十天日子,只要路过溪流河水,他都会去沐浴。
虽食野果饮山泉,唇色仍若春樱含露。纵卧枯草宿荒庙,衣袂拂过犹带冷香。
此间狼狈,似乎于他这种世家子,不过是云烟过眼。
欣赏美人是一回事,但宁禾还是忍不住撇嘴,觉得他还是被追杀的不够狠,有工夫讲究。
*
雾卷暮色,星河浮霁。
山林满夜色,清风穿树过,遮天蔽日的浓绿叶片发出哗啦啦轻响,偶有乌鸦“咕咕”的叫声,阴森诡谲。
火堆噼啪燃着,橘红的火光在湿冷的空气里晃荡。
宁禾抱着剑坐在火堆边守夜,明灭的火光里,她眉峰微挑,眼尾带着几分锋利的俏色。
她拿枯枝拨弄火堆,心里翻涌着杂事。师父的旧疾,秦国的雇主,金玉刀的目的,还有身边这个身份不明的沈玉。
秦国到底有什么?
“宁娘子。”
身旁突然传来沈玉清润的嗓音,打破了寂静。
她侧头去看,见他靠在树干上,如玉眼眸映着火光,无半点睡意。
“怎么不睡?”
“你不睡我可睡了。”说着就要飞身上树。
“路途险峻,娘子可否教玉某剑法?”
宁禾挑眉睨去,“酬劳几何?我的剑诀可不便宜。”
醉花剑传女不传男,但她可以教沈玉自创的「弦月剑法」。
有钱不赚是傻子。
到时候到了秦国,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她必须得狠狠敲一笔。
“到长安后,东市三间绸庄予你,”段沉玉掸去袖口草屑,微微一笑:“外加一百两。”
宁禾道:“你在长安有产业?”
段沉玉点头:“及冠那年外祖父赠的。”
宁禾:“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