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女儿两句,最后看她吃得高兴也就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不过碍于情面,于是只能再扯了个笑容:“都是邻居,况且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朱娘子以后有需要的东西尽管来借。”
打发走朱颜,梁娘子关了门,看着头快要埋到胸口的冬云,冷着脸道:“你问人家要钱了?”
冬云不吭声,手里抱着油纸包。
隔墙有耳,梁娘子再有火,也只能忍住。她声音放低了些,可却更冷:“你自小长到这么大,我是怎么教的你?”
冬云落了泪到油纸包上。
她抬起头,眼里包着泪花,可脸上却是倔强:“不诱于誉,不恐于诽。”
“还有呢?”
“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
“再来!”
“无愧于影无愧衾,庶免小人同受誓。”
梁娘子终究是忍不住火气,咬着牙一巴掌扇在冬云脸上:“我就是这样教你的,人问你借东西,你却趁机要钱……你这样的做派若是叫你早亡的外祖父祖母看到,怎叫我将来去面对他们?”
冬云也不想忍了,她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什么外祖父祖母,我都没见过他们。为什么娘你一定要守这些规矩?为什么我们不能同旁的人一样什么活都接?哪怕挣几十个,哪怕一文两文,至少我能日日吃炊饼,不会吃稀粥腌菜肚子饿到针都捻不住,头发昏……请问我们如此落魄寒酸,我的外祖父祖母又在哪里?他们能不能来帮帮我们吃上一顿肉?”
“你!”
梁娘子还想斥责,可却发现面对女儿瘦到眼睛略凹和昏黄微弱烛火下更显黄瘦的脸,她好像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隔壁传来“砰”一声砸了东西在墙上的声音。
随后是庄嫂子丹田气十足的吼声,“要吵出去吵!”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朱颜侧着身子听那边传来声音,似乎是她刚走,梁娘子母女就拌嘴了。
她有些疑惑,问收拾完,正给她倒泡脚热水的邵远:“昨日是你问冬云借的锅壶吗?”
邵远:“我去看了眼搭的几个灶,正想着要不将就一夜,没曾想那个小姑娘就问我要不要借用物件,只要三文钱,我想着你爱洁,昨日又忙活一整日,不洗洗再睡定然不适,就给了。”
朱颜恍悟,明白了梁娘子母女为何吵嘴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多那句嘴的,直接将炊饼给送过去就成了。
从前在朱家她也受过苦受过穷,可再难也没摆烂到去做乞讨的人。她都如此,更何况梁娘子这样高傲的人了。
邵远得知后,揽了责:“是我没跟你说清楚,这不怪你。”
朱颜就自洽了:“以后你有事可得给我前后说清楚,别让我又蒙在鼓里,出了洋相。”
邵远就笑,让她把药服了,再给她敷脸上的药。
*
第二日邵远鸡还没叫就起了,朱颜睁眼看窗户外头,一点儿光亮也没,还黑着。
邵远没点灯,摸到朱颜的手捏了捏:“我走了。”
朱颜懒懒嗯了一声。
难为他昨日干了一天的活,夜里还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