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般的站立相对,着实叫厉峥深感不适。
他似往常般移开目光,转身走进屋内,将食盒放在桌上。随即一撩衣摆,在椅子上坐下。
坐下后,他这才不紧不慢,伸手掸了掸衣摆上,被雨打湿的水痕。
岑镜过了好半晌,方才从不可思议中找回些现实的痕迹。
她似蜗牛般,缓缓往屋里挪动着步子。她的目光锁在厉峥身上,那双洞明的眸中满是不解与探究。
他就这么进去坐下了?
把这当公堂了?还是把她的一切,都当成他所有了?她是贱籍,不是奴籍,她是他的属吏,不是奴婢!
按理,他有权有势,她的营生是他给的,而她也是给他办事的。他完全有资格对她下命令、下吩咐,高高在上的当位爷。
但,这是她的房间。
这一切的一切,一旦地点挪到她的房间,就完全不合时宜。
岑镜眸中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不解。
什么事这么要紧?要紧到能让这位从三品锦衣卫都指挥同知,亲自、专程来她这个贱籍仵作的房间。
岑镜挪到厉峥身边,略一施礼,问道:“不知堂尊入夜前来,是有何要紧事?”
厉峥垂眸整理着衣袖,神色如常。
但心下却已是烦躁不堪。方才随口说的,他送个药而已能有什么要紧事?
他原本真没将送药当回事,只是想着此事不可假手他人。看到她的震惊,他才意识到此举在她眼里有多不妥。
可此番实在不是他考虑不够周全,而是……昨夜那事发生之后,在他心神深处,下意识便没有再将来她房间这件事,当成什么禁忌。
就好似攻下了一座城池,那么从前会被阻拦的哨卡,便自然消散一般。
厉峥眉深蹙,他忽地意识到,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除非像岑镜一样抹去记忆,否则就会似他一般,对言行造成不可回逆的改变。日后他得留意这方面的言行。
厉峥想了想,单手搭在圆桌桌面上,看向她,道:“你跟着我有一年了?”
岑镜眼珠微动,没品出什么陷阱的味道,方道:“回堂尊,是有一年了。”
厉峥点点头,道:“待回京之后,宅、田、金银,你自选一样。”
岑镜闻言一愣,旋即警觉。
给赏?这么突然?还专程亲自来一趟?
他是又在试探她?还是笼络她?
岑镜想了想,惶恐行礼道:“堂尊对属下有大恩,能留在诏狱已是莫大恩惠,属下岂敢再要堂尊赏赐?还请堂尊,万万收回。”
无论他是真赏还是假赏,她这话都挑不出错处。
官员升迁,那可都要三辞三让的,她正好借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