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数大些的嬷嬷在一旁站着伺候,前殿台阶最上方摆着一张长椅,其上坐着一道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深石榴红的长袍,发鬓半白,身形干瘪佝偻,脸皮老垂,目光略有些浑浊,身上裹着沉沉的暮气,宽大袖袍下露出来的手指隐约可见一些老年斑。
重金雍翠的首饰压着她,像是随时都要将她压的倒下去,但她偏靠一口气撑着,怎么都不倒。
正是年过五十的烟太后。
小太监跪拜到地,细细将掌事姑姑的话传递给太后。
“启禀太后,掌事姑姑说,皇上无碍。”
“据说皇上重病,是与一女子有关。”
“听说这女子是皇上在乡野中寻来,因不愿受皇后管辖,便从中逃离,至今不曾寻到。”
“皇上因此与皇后大吵一架,随后风寒入体病重。”
听那掌事姑姑传回来的意思,好像皇上这场病全然是皇后的错似得。
小太监的话说完了,坐在龙椅上的太后也没什么反应,小太监壮着胆子抬眸偷看了一眼,正看见太后神色冰冷的抬了抬下颌。
“下去。”一旁的嬷嬷对小太监道。
小太监匆忙下去。
嬷嬷则在一旁小心的替烟令颐开脱,只道:“皇后想来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坐在长椅上的太后似乎并不曾在意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的这点冲突,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今日的药,送到承明殿了吗?”
承明殿,是齐王的宫殿,因齐王病重,所以太后在皇城中特设一殿,使齐王在皇城中休养,日日命御医亲奉药汤。
旁人听了都以为这是太后对齐王的嘉奖,但一旁的心腹嬷嬷听了这话,却只觉得后背发寒,这殿里的寒气像是一条蛇,蜿蜒着缠绕脖颈。
嬷嬷忙低下头去,道:“今日的药还正在熬,奴婢这便催人送去。”
说话间,心腹嬷嬷向后退去,离开宫殿前,她连头都不敢抬,只等出了殿后,她低垂着的肩颈才敢抬起来。
廊檐外正夏。
翠木长阴绿已密,微风过檐抚裙衫,头顶上的日头落到身上,带来暖洋洋的气息,嬷嬷这才有了在人世间行走的感觉。
穿过廊檐时,后厨正见小太监提着圆盘八宝药盒踏出后厨,心腹嬷嬷拦着问了一句“可是齐王的药”,得到确切回应后,心腹嬷嬷才放下心来,后又叮嘱:“快些送去。”
小太监“哎”了一声,提着手里的药盒,直奔承明殿而去。
——
承明殿位置偏西,少有人烟,殿内不曾栽种什么团花簇锦,而是种了大片大片的雾松木。
雾松木高而耐寒,其叶如针、色泽浓翠,无论冬夏,都浓浓翠翠的绿着。
绿阴生昼静,鸟鸣殿更幽,穿过一条条长长的宫道。
齐王季横戈,性子冷漠端肃,不爱与人打交道,常独坐于机关木椅之上,在树下看书。
小太监今日到殿内时依旧如此。
由齐王侍卫带领走在长廊时,远远便可以看见齐王坐在一片青翠松木下的身影。
小太监一步步走过去,曲廊弯折角度转换间,看见了齐王的整张面。
松间看君,身如玉树、眉丽锋艳。
大晋皇族的男人们都带着几分秀美,齐王也不例外,他一双桃花眼生的极为潋滟,较之寻常女子更胜三分,但他面骨坚硬,又横添了几分男人的悍意,两相一杂糅,拼凑出了一个英俊挺拔,却又透着几分瑰丽的男人。
像是把镶缀宝石的利刃,金贵华美,锐艳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