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镖雨即将命中之际,异变陡生。
大地轰鸣,蓝花环猛然绽放强光,所有花朵腾空而起,化作一面巨大光盾。每一朵花中都浮现出一张脸??是那些曾被遗忘的梦罪者,是战死无名的士兵,是饿死路边的妇孺。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组成一道无形长城。
断梦镖撞上光盾,瞬间熔化为灰。
紧接着,农夫缓缓站起,双手离地。刹那间,整座山脉开始震动,无数蓝花从岩缝、树根、溪流中喷涌而出,迅速蔓延成海。花海之中,浮现出万千身影,皆穿着历代服饰,手持农具、书卷、兵刃,却无一人攻击,只是默默列队,面向醒卫军,深深躬身。
那一刻,连最顽固的将领也动摇了。
他们认出了某些身影??那是祖辈口中的“失踪亲人”,是族谱上被抹去的名字,是家乡祠堂里永远空着的牌位。
太子热泪盈眶,转身喝令:“收兵!焚香!设坛!今日,我要代天下人,向所有被遗忘者谢罪!”
七日后,开城祭举行。
阿柔和农夫并肩立于裂谷之前,将蓝灯与地脉契同时按入地面。金光炸裂,天地失色。整座归墟口缓缓升起,露出下方一座宏伟古城??城墙由琉璃与骨灰混合烧制,街道铺满铭刻名字的石板,宫殿顶端矗立九根玉柱,对应九处共鸣桩。
城门开启时,没有鬼哭狼嚎,只有一阵温柔的风拂过人群脸颊,带着泥土、炊烟与童谣的味道。
随后,每一个到场之人,都在心中听见了一句低语:
>“我们回来了。”
从此,九州进入“双界并存”之世。生者依旧劳作耕织,死者亦可在特定时节通过实体投影现身,参与家宴、婚礼、葬礼。忆堂成为新的宗庙,共梦仪式取代了许多繁复祭祀。甚至连法律也开始修订:凡否定他人梦境真实性者,视为“悖情罪”;隐瞒家族历史者,剥夺仕途资格。
三年后,第一所“梦嗣学堂”建立,教授孩子如何与逝去亲人沟通、如何分辨真实情感与虚假执念。教材首页写着一句话:
>**“记住,不是我们在做梦,而是梦一直在守护我们。”**
至于阿柔,她在归墟城中住下,成了首任“守门人”。她不再点燃蓝灯,因为整座城本身就是一盏不灭的灯。每逢月圆之夜,她会走上城楼,对着星空轻唱那首童谣。歌声所及之处,万里之内,蓝花盛开。
某年冬至,一位白发老妪来到城门前,抱着一只破旧布偶熊,问守卫:“阿糯小姐……还在吗?”
守卫摇头:“她已化入梦源,但若您真心想念,今晚便可相见。”
当夜,老妪在梦中见到了少女模样的阿糯,正坐在槐树下缝补熊娃娃的眼睛。她笑着递过针线:“外婆,轮到你了。”
老妪醒来时,窗外正飘雪。她低头看见手中多了半根红线,针脚细密,绣着两个字:
“回家。”
而在遥远的通冥塔顶,某个无人注意的夜晚,风又起了。螺旋纹路上,那道虚影再次浮现,手持双笛,衣袂飘扬。他俯瞰九州,良久不动。
直到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他才缓缓抬手,将笛子贴近唇边。
这一次,吹的不再是《归途引》,而是一首全新的曲子。旋律欢快明亮,像是春水流过山涧,像是孩童奔跑在田野,像是千万人在同一时刻笑着说:
“我想你了。”
笛声散尽时,整片天空浮现出无数透明蓝花,随风飘向每一个角落。
有人说,那是昭雪终于完成了使命。
也有人说,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活着。
但更多的人相信??
只要还有人愿意开口说“想你”,他就永远不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