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说这是危险。”他背对着众人,声音不高,“可你们有没有想过,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一段笛声,也不是一个做怪梦的孩子?”
他转身,目光如刀:“真正的危险,是我们宁愿活在虚假的安宁里,也不敢面对真实的痛苦。”
堂中一片寂静。
“我宣布:第一,牧童由莲迦继续监护,禁止任何形式的侵入式检测;第二,《安魂调》不列为管制内容,反而要在全境推广教学,凡边境学堂,皆设‘梦音课’;第三,静观井列为最高机密保护单位,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或解读井壁文字;第四,重建通冥塔遗址监测站,组建‘梦源调查组’,由我亲自领衔。”
最后,他盯着几位主战派成员:“若有谁私自重启意识干预实验,不论职位高低,按叛国罪论处。”
散会后,阿箬留下未走。
“你不怕吗?”她问,“万一这曲子真能把门打开呢?裴渊当年就是因此疯魔,沈家三代几乎灭门。”
沈昭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轻轻抚摸手中的胡杨木笛。
“我当然怕。”他说,“但我更怕的是,当我们拥有了打开门的力量,却没人愿意进去救人。”
当晚,他独自登上疏勒最高?望台,点燃一支无香之烛。
火光微弱,却映照出他脸上一道旧疤??那是十年前在哑沙海边缘,被失控的梦噬者抓伤留下的痕迹。每当月圆之夜,那道疤都会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你也是被梦咬过的人。
他取出笛子,放在唇边,却没有吹响。
风掠过耳畔,带来远方旷野的回音??似乎是摩罗耆在教孩子练笛,一遍又一遍,反复练习第七节的转折音。那旋律并不流畅,甚至有些生涩,可正是这份不完美,让它显得真实、鲜活,像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忽然,笛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奇异的共振??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只为等待下一个音符的降临。
沈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吹出了第一个音。
苍凉、悠远,带着北地风沙的粗粝与岁月沉淀的悲悯。这不是《安魂调》的任何一节,而是他自己即兴所奏??献给那些在梦中挣扎却仍不肯放手的灵魂。
笛声扩散开去,瞬间触发全城广播系统的自动捕捉机制。原本休眠的扬声器逐一亮起,将这段即兴旋律同步播放。人们停下脚步,抬头望天,许多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虽不成调,却心意相通。
而在伊州边境一处废弃哨所内,一名正在值夜的老兵突然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手翻开日记本,写下一行字:“今夜,我又听见了队长的声音……他还活着,在梦里指挥我们回家。”
同一时刻,静观井深处,水晶光芒大盛,持续整整一夜。黎明时分,井壁现出全新文字:
>**“心火重燃,门将启。执笛者同行。”**
七日后,沈昭率队重返龟兹废都。
这一次,队伍多了三人:摩罗耆、牧童、莲迦。他们带着特制录音设备与生物共振仪,准备在通冥塔遗址进行首次公开演奏《安魂调》全篇。
临行前,疏勒城万人送行。百姓自发在道路两旁点燃蜡烛,摆上陶碗盛水,象征“照梦之路”。孩子们手捧纸折的小船,放入人工渠中顺流而下,船上写着各自的梦境愿望。
“我想梦见爸爸回来。”
“我希望妈妈不再做噩梦。”
“我梦见世界没有战争,大家都牵着手唱歌。”
沈昭走过人群,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
抵达废都当日黄昏,他们在塔基前搭起简易祭坛。摩罗耆教孩子最后一遍指法,叮嘱道:“记住,当你听见笛声与心跳同频时,你就不再是听众,而是参与者。你要用你的梦,去接住那些还在坠落的人。”
夜幕降临,星河横空。
摩罗耆坐于中央,沈昭立于左侧,孩子跪坐右侧,手持一面小型共鸣鼓??那是莲迦根据古籍复原的“醒梦器”,据说能放大纯净梦境的波动。
三人相视一眼,同时点头。
第一声笛响划破长空。
苍茫、肃穆,如晨钟惊醒沉睡的大地。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安魂调》十二章节依次展开,每一节都对应一段失落的记忆:战争的终结、母亲的告别、战士的归乡、孩子的初梦……
随着旋律深入,空气中渐渐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波纹??如同热浪扭曲视线,又似水面泛起涟漪。莲迦的仪器显示,整个遗址区域的脑电波同步率达到前所未有的97。3%,远超“梦引香”最高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