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雨很无语,说:“你给他断网吧。”
韩竞说:“不让他乱看消息了,再看我该入土了。”
这么想起来还觉着好笑,他换好衣裳,双手插兜,一脚踹散那团黑毛球,打开灯,把空调搬到一边,毛球立刻转移阵地,爬到风口重新聚集摞起来,最上面是一只巨肥的鸭子。
王青山把叶满当成老板,他的话跟圣旨似的,每天生怕李东雨冻着。
这位天选牛马在楼下住,在沙发床上睡得四仰八叉,金毛儿被他昨晚下播没来得及洗的臭脚熏得直翻白眼。
李东雨走进洗手间粗糙地洗脸刷牙,粗糙地把手巾往脸上一抹,裹上兔毛帽子和兔毛围脖护心马甲,准备出门干活儿。
推开木门,外面清冷晨光扑到身上,他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笑着走出去:“你怎么来了?”
门外,叶满穿着一件白羽绒服,背上背着双肩包,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卷毛儿发梢染露,他站在晨光中向李东雨笑。
“河南濮阳。”叶满气喘吁吁地说:“哥,你家在河南濮阳!”
李东雨愣住。
裴先生联系了河南当地的志愿者,先找到并通知了那一户人家。
贵州的基地里,叶满把新买的名牌儿衣裳给李东雨穿上,王青山被吵醒,听清楚怎么回事也兴冲冲过来帮忙。
李东雨倒是没什么波动,他懒散站着,看俩人在他身边忙来忙去,有种自己要被送嫁的错觉。
王青山比他还积极:“几点的飞机?来得及吗?”
叶满:“竞哥在外面等着呢,一会儿直奔机场,来得及。”
“那先吃点东西,”王青山满屋窜,打开冰箱问:“给你煎个蛋啊?”
李东雨淡淡的:“不用。”
王青山:“那那两个面包路上吃。”
李东雨皱眉:“说了不用。”
叶满敏锐地察觉李东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有一点莫名的排斥。
他小心观察他,开口道:“哥,你不高兴吗?”
“没什么高不高兴的,”李东雨漫不经心说:“三十来年没见了,不一定什么样呢。”
叶满抿抿唇,说:“他们肯定想你呢。”
李东雨到现在连问都没问一句那边的信息,叶满怎么做他就任他折腾,听他这句话后,很平静地说了句:“他们早就不找我了吧?”
叶满:“……”
叶满是昨天收到裴先生的消息,连夜开车赶往的贵州,志愿者的消息在路上同步过来,说清楚了那家人现在的情况。
当年谭英没有把孩子带回来,就把钱退了回去,那之后他们贴了很多寻人启事,也出去找过,可一直没有消息。
之后他们又生了一个男孩儿,因为本来就家境殷实,所以日子过得很不错。
将近三十年光阴一年一年过去,他们不再抱有希望,也就不再张贴寻人启事了。
也就是不想找了。
李东雨在外面飘了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回家的念想,可也只是当个活下去的念想,他看过太多的阴暗面儿,没那么天真。
叶满跟他说那些事的时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像在听别人的事儿。
山间晨雾上升,慢慢散了,玻璃上徒留一层水雾。
临出门时,叶满抓起李东雨的手腕,往那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的腕子上栓了个红绳儿。
李东雨撇嘴道:“拴这玩意儿干什么?”
叶满:“吉利。”
李东雨没说什么,上了车低头摸了摸,那鲜艳的红是这阴雨天的青灰色大山间唯一的色彩。
李东雨从上飞机开始就一言不发,只低头看着弦窗外。
南下冷空气被乌蒙山挡住,形成一片壮观白色雾霭,以乌蒙山为界,南边艳阳高照,北边阴雨连绵。
叶满坐在他身边,不吵他,但他知道叶满在那儿并肩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