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二爷家,不是自家亦或露天烧烤摊,在这儿闹起来太难堪,陈则有数,他俩讲话都压低嗓门,尽量不让外边听到。
方时奕挺会挑场合,趁其热菜,不和他吵,轻声问:“我妈前些天是不是找你了?”
看样子已经清楚了,明知故问。
陈则不答,省得啰嗦。
这事得解释,方时奕认为很有必要,可惜陈则不这么觉得,斜睨他:“有完没完?”
方时奕还是说:“不会再有下次,之后我会处理好。”顿了顿,再添道,保证,“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陈则抓着锅铲,一个字没回,多说无益。在这里待得够久了,端上菜,侧身出去。
“不要来我跟前碍眼,知趣点自己早些走。”
方时奕站那里,似是置若罔闻,灶台上的菜一次端不完,他帮着拿剩下的,后一步跟上。
他们的不愉快就差摆在脸上,不要太明显,是个人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
二爷目光分别落他们身上打量,顾及贺云西,这会儿不便多言。二爷起来帮着接盘子,不着痕迹与陈则换个位置,换成自己挨着方时奕,把陈则挤到贺云西左手边,心里犯嘀咕,担心陈则火上来了会和方时奕动手。
“你们估计都还没吃晚饭,行了,垫巴两口填填肚子,吃饭要紧。”
适度打圆场,找点不那么尴尬的聊头。
二爷不敢把陈则拉出来,冷着,由他消消火再看。
转而继续同贺云西拉家常,无心提及方时奕,想着他们都在庆成市发展,默认两人是亲戚,理应常有来往,于是问他们在那边咋样。
贺云西直白,照实讲:“不了解,我们不熟。”
哪壶不开提哪壶,二爷瞬间明了了,又岔开,把话转到陈则头上。
“别光顾着吃,喝点。”
陈则不喝酒,但还是拿起杯子做做样,沾一小口。而刚放下杯子,桌下,突然被踢了一脚。
也不是踢,就是有什么挨了上来,有意无意的。
来自斜右方,抵他小腿肚上。
实木四方桌遮挡了视野,二爷和方时奕看不到底下的异样,陈则也瞅不见,但能感受到。
端酒的手微顿,起先不确定是谁,第一反应是侧头望二爷,结果二爷气定神闲喝着茅台,酒贵,醇厚回味悠长,二爷一滴不舍浪费,边喝边啧声,惬意享受。专注的样子一看,明摆着不是他。
除了二爷,坐陈则边上的只有贺云西了。
陈则抬头,看着始作俑者。
但贺云西全无自觉,面不改色,似乎不是他,陈则找错人了。
陈则穿的长裤,可因为天热,裤腿往上挽起一截,半条腿露在外边。撩拨触着皮肤,往下,似有若无的贴近,最后落到脚踝处。
稍微侧开,无声躲了躲。
对方像是料准了他的反应,先行一下子勾住……四方桌不大,陈则一滞,不动了。
旁边的贺云西慢条斯理,不时与二爷搭两句话,夹菜,吃东西,半点不受影响,看不出一丝异常。
桌上,方时奕同二爷敬酒,主动找话,二爷至今对他们之间事情的具体细情浑然不知,只知道是分了,其余的蒙在鼓里。方时奕到底和陈则谈了那么多年,这要换成寻常的男女,怕是早都结婚生子,快些的二胎都能满地跑了,拧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二爷明事理,他们又不是没像这样分过,或许哪天又复合了,是以二爷对方时奕还是与往常无异,如原先一致对待。
敬酒该喝酒喝,喝完唠嗑一番。
方时奕与贺云西不熟不能聊,与陈则现阶段处于分手中,也不能聊,剩下能聊的就是方时奕本身了。
老生常谈,二爷问其工作,问他的公司怎样了,生意行不行。
房地产至今仍如日中天,北河市近几年也是跟上了时代潮流,房价飞涨,连新苑这个破旧小区单价都快突破八千了。
要知道,九八年这里买一套新的才几百块一平米,即使那个年代工资低物价低,好多人一个月也才几百块,可起码生活有盼头,买房占比于整体收入比重并不是太高,然而时至今日,许多人一个月工资可买不起一平米的房子,还有好多年轻人辛苦挣四五千,却贷款三十年背上百万的房贷。
房地产发展蓬勃,家装公司自是跟着水涨船高,不少搞实体的企业都进军地产及装修这一块了,挣钱如流水。
二爷对方时奕的认知还停留在之前,什么独立事务所,什么商业与艺术建筑设计,统统搞不懂,在他那儿,无非就是修大一些的房子,不觉得那和前者有多大区别。
方时奕也不纠正二爷,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二爷问他就答,涉及到专业方面,便浅显易懂地换成寻常人能理解的大白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