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个菜比现炒都费劲,隔着一道墙看不见,也不知道在搞哪样名堂。
当着贺云西,二爷没好扯开嗓门催促,时不时打量那边一眼,额头的皱纹拧成川字。
不一会儿,正当二爷按耐不住要起身了,里边终于传来响动。
砰。
不锈钢盆重重摔案板上,响声极其突兀。
二爷要站不坐的,抻长脖子打望,终于忍不住大声问:“热了没,是不是燃气灶又打不着火了?”
这借口够蹩脚显眼,陈则一个专业干维修的,修燃气灶比喝水还简单,哪能这么久了还打不着火。
里面没人回应,二爷白吼一嗓门,纯粹浪费力气,还让那俩的暗涌流动暴露得更加瞩目。
俩没长眼的东西干啥呢,也不分分场合,什么事不能过了这顿再说?
脸上有些挂不住,二爷不耐烦咂摸了两声,急性子等不了,当即就要起身过去瞅瞅究竟怎么回事。可接着贺云西拉住他,反过来为之夹一块白切鸡,神色自若,仿若察觉不到那两个的端倪:“这个是不是街口那家广东人开的铺子那里买的?”
二爷压下急躁:“对,是那家。”
“以前就开着的,好多年了,一直都在。”
“可不,你们小时候就在了,二三十年了都,刚开店那会儿你妈还抱着你,陈则还没出世,怀着呢。”
“老板还是原先那个?”
“换他儿子了,老胡退休回广东乡里养老了,把店早交给了小安。小安你还记得不,就四五岁了还穿开裆裤整天哭鼻子那小子,老像跟屁虫一样老粘着陈则。”
“嗯记得,有印象。”
“你还跟人打过架,也就几岁大,他被打哭了回家告状,你妈收拾你,你跑陈则家里躲着不肯出来,以为你走丢了,吓得满大街到处找。”
二爷惯会揭短逗趣,嘴贫的毛病改不了,讲起旧事头头是道。
那是贺云西六岁大的事了。
陈则小时候就是孩子王,长得又标致好看,家里有钱,大方,玩具多到见人就送,和平巷的小孩儿都乐意跟他混。贺云西则比较安静,是个闷葫芦,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孤僻不招待见,陈则是他唯一的玩伴。
其实也算不上玩伴,严格意义上,对陈则不算是。
陈则那会儿就是中央空调,跟谁都要好,小小年纪就颇具江湖大哥的气质与做派,对贺云西也不过是看他是一个小区里的邻居,所以仗义带他,罩着,不让别的野小子总欺负他一个没爸的可怜儿。
至于贺云西为什么跟小安打架,大人们不知情,好像是为了抢东西还是什么。
小孩嘛,哪有不起矛盾摩擦的,只是可惜,后来都长大了,年少时成天一起到处撒欢儿的伙伴却变得像陌生人,生分疏远起来了。
二爷感慨,比当事人还真情实感。
贺云西不言语,更不解释当年他与人干仗的原因,也许他都不记得了,亦或不想提。
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又不是如何风光的过往,犯不着念念不忘。
外面寒暄,聊一聊。
厨房内,陈则他们能听到外边的谈话,方时奕立在灶台面前,随陈则后面打下手。
二爷讲的那些,陈则几乎记不清了,早忘了这一茬。
方时奕也听得见,脸上不露情绪,等他们讲完了,瞥向陈则。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耳朵被炮仗打聋了,还是脑子进水了?”陈则刻薄嘴毒,称得上是恶语相向,他以往从不骂方时奕,可此刻像对待仇人,咋伤人咋来,“我他妈说的你当放屁,听个响就完了,追着恶心我,有意思?”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加之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对陈则的了解,方时奕这下收起尖锐,不再像上次那般争论。
问题横在中间跨过不去,那就暂且不管,适当的退步反而更有用。
这一套对陈则向来好使,他吃软不吃硬,办法越是紧逼越不行,相反,软下来缓和还有点作用。
“我来看看,没想怎么……不晓得你也在。”方时奕说,今晚的确是顺路过来探望二爷,不是故意。
“看完了,那现在可以走了。”
方时奕不吭声了,缄默。
陈则今天火气大,刚哐当一下盆子砸案板上了,没控制住力道,不锈钢盆直接干进去一个大凹坑,没法儿再用。